李自成沒有多看自己這個侄子一眼，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其退下，而後轉頭看向一旁的謀士牛金星和宋獻策二人。
「你們二人有何看法？」
一襲儒士打扮，面相儒雅的牛金星聞言，緩步走到了李自成面前。
「皇上，應該當機立斷即刻攻城，眼下，越是拖下去，變數就越多。」
「出征前，我大順雖有開國之名，但無開國之實，但只要現在殺入紫禁城，那我大順便是名正言順的奉天討明，天命正統！」
聞言，一旁方士打扮的宋獻策卻是皺著眉頭搖了搖手中的羽扇。
「皇上，昨日激戰一日，我軍早已人困馬乏，補給跟的太慢，還有數萬人到現在沒有進飯。」
「昨日攻而不占，今日再攻，軍中勢必會有怨言！臣以為，眼下我軍不宜妄動，理應休整一日，待糧草跟進，士氣恢復，再攻不遲！」
「方才臣收到消息，遼東總兵吳三桂在得知京師陷落後，轉而北上了！」
聽到兩個謀士各執一詞，李自成也犯了難。
「昨日李宗敏部被全殲在內城，這是誰都不曾預料到的事情！」
「朕為了萬無一失，這才想著撤出外城，誰料明軍動作這麼快，今日拂曉就重奪九門……」
李自成內心也鬱悶至極，他手下雖說有二十萬大軍，可實際上，其中一半都是流民。
跟著自己，更多的是想著打進了京謀取一番榮華，昨日攻而不占，軍中早已有怨言……
思來想去，李自成又看向其他的將領。
「你們有何看法？」
在場的幾個將領七嘴八舌了起來，總之一句話，就是要今日重新拿下眼前的北京。
李自成也等不及了：
「罷了，不能再等了，傳我詔令，午時一到準時攻城！攻城不力者，軍法處置，臨陣脫逃者，立斬不饒！」
隨著太陽冉冉升起，士兵已經吃完了早飯，開始忙著布防城牆。
而朱由檢卻是毫無睡意，在王承恩的陪同下，巡視起了各個城門。
「王承恩，這些火油，滾石都是剛搬上來的？」
走到東直門，看著城牆上堆得齊全的守城裝備，朱由檢不由得發問。
「回稟陛下，因為之前順軍攻城的時候，並沒有發生多激烈的戰鬥，三大營的守城士兵大多不戰而降。」
「所以城樓上和城牆上，之前準備的守城裝備一應俱全，倒也方便今日守城了。」
說著王承恩撫摸著跟前的一尊大炮，長嘆一口氣。
「哎，就連這城牆上的大炮，大多都是一炮未發。」
「若是昨日沒有那些逆臣和賊軍裡應外合，好好堅守京師，李自成二十萬賊寇兵，就算能攻下京師，也該掉一大塊肉！」
王承恩咬牙切齒地說著。
說來說去，京城失守，不是明軍不如順軍，不是北京的城牆不夠高，更不是李自成的農民軍有多能戰。
完全因為大多數人認定了大明朝氣數已盡，並且想著以獻城來換取榮華。
朱由檢走到東直門的城樓上，將士們見到朱由檢，紛紛下跪行禮。
朱由檢目光直視著城外，滿眼唏噓，此刻，李自成的中軍大營就在正對面的一個山坡上。
朱由檢認定，今天順軍的主攻方向，就是東直門，這也是為什麼朱由檢要來到這裡的原因。
一來，李自成的中軍大營設在這裡，二來東門較為平坦開闊，方便攻城器械行進，三來順軍大部分就駐紮在東直門前。
「陛下，這守城之時，只怕賊軍會炮轟城樓，而且刀劍無眼，加上漫天亂石，如若傷到龍體，那就不好了！」
王承恩好心勸朱由檢先下城樓。
聽到這話，朱由檢擺了擺手。
「無礙，今日朕站在這裡，就是要讓將士們知道，朕與他們同在。」
「大明，不只是他們的大明，更是朕的大明！」
聞言，王承恩心裡說不出的難過，皇帝的辛酸，也只有他這個貼身的太監全看在眼裡。
嗚~
片刻後，城下突兀的角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一刻鐘後，鼓聲也急促且密集地響了起來。
足足鬧騰了半個時辰，朱由檢和王承恩就看見城外揚起滾滾煙塵，遠處也變得嘈雜起來。
「順軍來了。」
崇禎看著城下，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看向城牆上的一眾士兵，拔高嗓門：
「將士們，今日一戰，是敵眾我寡，敵強我弱，但我們絕不能放一個賊軍入城，我們的身後，是百萬京城百姓。」
「其中也有你們的爹娘妻兒，一旦城破，賊軍肆虐城中，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只要我們能守住，等來援軍，那就能拖垮李自成，拖垮大順軍，就能救活大明！」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今日，朕與諸位同戰！」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一句話，就將城牆上兵卒們的心給點燃了起來。
更讓在場的一些士兵沉思起來。
他們之中，就有不少是三大營的士兵，昨日降了順軍，就被派到城牆上駐守。
目睹了順軍殘暴的他們深知，這群流寇亂民究竟是一群什麼樣的人。
這些人拋下田產，跟著李自成一路到北京，要麼風餐露宿，要麼屠城掠奪，早就養成了匪性。
而且李自成寬於軍紀，一進城，無論是兵卒還是將領，都開始大肆搜刮財寶。
對於守城的兵卒，即便是已經降了，也是立斬不饒。
一刻鐘過去，城樓下漸漸地響起來此起彼伏的喊殺聲。
王承恩站在一旁小聲提醒起來。
「陛下，順軍這是要派先頭部隊和先登衝鋒了！」
不用王承恩說，朱由檢也清楚，李自成每次攻城，就讓手無寸鐵的流民百姓沖在最前面。
目的也十分簡單，就是把這些人當人肉盾牌，老百姓大多都是目不識丁的白衣，一聽說往前沖就有飯吃，有銀子拿。
不管有什麼等在面前，就只管往前沖，但只要往前沖，也就預示著徹底沒了後退的可能。
而這些人在衝到城牆下後，不攀城牆，就干一件事，掘牆磚，在城牆上打洞。
這也是破城最簡單的方法，作為先鋒，衝過來並且活下來的人們靠著人多，一塊一塊地將城牆慢慢掏空。
就算久攻不下，城牆最終也會撐不下去，轟然倒塌。
而後順軍就會順著豁口一擁而入。
「傳令下去，順軍一旦靠近立即放箭，決不能讓順軍靠近城牆。」
「要是發現有賊軍靠近城牆，就把火油全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