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他變了嗎!

  大明缺錢。

  各地的賦稅,雖然陸續送到朝廷戶部,但這些錢皆都有用處。

  修路、搭橋、軍費、火器投入等等,已經被預算的滿滿當當。

  能結餘出來賑災的,寥寥無幾。

  湖廣、河南、直隸徽州三省多地受災,需要財政撥款遠遠超過倉廩存儲。

  缺錢一直是朝廷的主旋律,現在也不例外。

  似乎想起什麼。

  朱元璋微微嘆口氣,看來,交趾布政司的財政稅收,暫時還不能交給朱雄英了。

  山交給你了,什麼你的錢咱的錢,歸根結柢都是咱大明的錢!

  有了交趾布政司的這十三萬,或多或少,可以解決三省水災的燃眉之急。

  想通了這些,

  朱元璋面色也稍微放鬆一些,老爺子端著茶水喝了一口。

  大殿外,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沒多時便有太監走來,小心翼翼的道:「皇爺,兵部尚書,茹太素求見。」

  朱元璋喔了一聲,點頭道:「宣見吧。」

  等小太監走後,朱元璋便站起身,長長伸了個懶腰,然後捶了捶脹疼的雙腿。

  連日來的暴雨,讓老爺子的風濕顯得愈加嚴重。

  見到朱元璋,茹太素立馬彎腰行禮,戰戰兢兢道:「皇上出,出大事了。」

  朱元璋平淡的道:「慢慢說。」

  在老爺子看來,頂多是各地衛所賑水災時出了點岔子,朝廷錢財充沛,其他對老爺子來說,也就不算大事了。

  茹太素也沒有賣關子,顫抖的道:「啟奏皇上,交,交趾布政司的稅銀,在過雲貴邊境的時候,被劫走了。」

  朱元璋聞言,身子一僵,淡漠的盯著茹太素。

  茹太素只敢彎腰,此時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他已經感覺到,盤旋在自己頭顱之上的怒火,他已經感知到老爺子似乎在顫抖。

  朱元璋眯著眼,雙目帶著怒火,死死的盯著茹太素,咬牙從茹太素高舉的雙手中,接過奏疏。

  他一頁頁,認真的掃視著奏疏裡面的內容,然後將奏疏隨手丟在大殿之上。

  不大的聲音,在此時卻顯得那般刺耳。

  十三萬兩白銀,這是大明的稅收,是用來賑濟淮河三省的災款!

  這是挑釁朝廷,挑釁咱的天威!

  究竟是什麼人,膽子這麼大!

  朱元璋背著手,在太殿上來回走了許久。最終坐在龍位之上,淡漠的道:「不要亂傳,你先給咱閉嘴。」

  「下去吧。」

  茹太素慌忙點頭:「是,是!」

  朱元璋沒有理會茹太素,緩緩地闔上雙目,無力的靠在龍位之上。

  等茹太素走後,朱元璋淡漠的對大殿上的太監道:「將曹泰叫來。」

  「奴婢遵旨。」

  朱元璋閉起雙目,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顫著,顯然在極力的壓制住心中的怒火。

  「臣,殿前指揮使曹泰,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元璋並沒有睜眼,淡淡的道:「出宮一趟,將皇長孫叫來見咱。」

  「臣遵旨!」

  ………………

  外頭。

  朱雄英撐著傘,此時已經走到徐府門前。

  「去通報徐輝祖,就說我求見。」

  門子微微有些不悅,打量了一眼朱雄英。

  見其年紀頂多和自己相仿,居然敢稱呼自家者爺的名字。

  不過高門高戶的門子,都是清醒之人。

  極少會出現,先入為主的狗眼看人低。

  「郎君稍等。」

  朱雄英點頭。

  將雨傘收齊放在門前,背著手朝外看去。

  連續幾日暴雨不曾停下,今年夏六月的雨,似乎比去年夏六月來的更加兇猛。

  去年這個時候,蓉城發水災陷入糧食饑荒,蓉城被困。

  朱雄英以糧食做空,力挽狂瀾拯救蓉城於危扼之中。

  但那時候的暴雨,沒有大面積爆發,僅只是淮河蓉城段出現了缺口,湖廣、河南等糧食大省都安然無恙。

  可是今年不同,如此大的暴雨,不知會釀成什麼大的災難。

  正在朱雄英,望著門外暴雨發呆的時候。

  徐府院落內一群人,已經急促走來。

  「臣徐輝祖,攜弟、妹,拜謁皇孫殿下!」

  此言一出。

  剛才通報的門子,震驚的張大嘴巴。

  瞬聞感覺噤若寒蟬、兩股顫顫。

  原來這個年輕人,是皇孫啊!

  難怪他敢直呼自家老爺的名諱。

  幸好,方才自己沒有失禮。

  不對啊。

  剛才自己似乎露出不悅的表情,皇孫會不會生氣?

  小門童越是這麼想,就越是後怕,於是平將頭顱深深埋下去。

  不敢去看朱雄英。

  朱雄英自然不會和一個門子,一般見識。

  他背著手回頭,看著徐家三兄弟,以及徐妙錦,開口道,「進去說。」

  徐輝祖想了想,道:「臣給皇孫撐傘!」

  朱雄英沒有拒絕。

  背著手,朝中廳走去。

  徐輝祖則在旁邊,給朱雄英撐傘。

  身後徐鷹緒和徐增壽,看的很不是滋味。

  曾經看不起的小子,如今已經是他們高攀,都要小心翼翼的存在!

  徐妙錦看著朱雄英的背影,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果然變了。

  哎……

  不容多想,一行人已經抵達中廳。

  徐輝祖央人去斟茶。

  朱雄英端著茶水,喝了一口,看了一眼徐家三兄弟,淡淡的道,「我知道你們三兄弟,都是有本事的。」

  徐輝祖心裡七上八下。

  當朱雄英搖身一變成為大明皇長孫,並且極大可能被立儲之後,像他這樣狠辣聰慧的少年,定會為自己的前途考量!

  朱允炆對他來說,似乎絲毫形成不了威脅。

  當下對朱雄英還有威脅的,除了燕王朱棣,似乎別無他人。

  而中山王府和朱棣的關係,又說不清道不明。

  徐輝祖怕朱雄英秋後算帳,直接讓中山王府下地獄!

  朱雄英說這話。

  他不知道什麼意思,只能小心翼翼的道,「皇孫抬舉我們兄弟了。」

  朱雄英笑笑,如數家珍的道:「幾年前,你帶兄弟二人前往山西、北平等地練兵剿匪,北方的匪寇聽你徐家軍便倉皇逃竄。」

  「練兵你們兄弟是有本事的,如果有機會,我會讓你們恢復練兵之權,好虎不能一直盤著,你年輕力壯,休息不得,國朝還需要你。」

  徐輝祖一愣。痴呆的看著朱雄英。    「其他人想越過規矩,成為主人,那最終自然也不會有好下場,興許我現在說這番話,你會認為開玩笑,但我不是開玩笑。」

  徐輝祖聞言,忙道不敢。

  朱雄英打斷他道:「不著急,時間還有很多。」

  今天朱雄英說這番話什麼意思,徐輝祖再明白不過,他低頭漫不經心的喝著茶,不敢繼續言語。

  朱雄英看著徐妙錦,笑著道:「徐姑娘,我們出去轉轉?」

  徐妙錦喔了一聲,「好。」

  朱雄英對徐家三兄弟點點頭,走到門前撐起油紙傘。

  「我來給你打傘。」

  徐妙錦說道。

  朱雄英笑笑:「你是你,你兄長是你兄長,我不想因為我的身份,而讓你感到任何不適。」

  「我和你兄長是男人之間的事,與你無關,我與你依舊是男歡女愛,同樣的與他們也無關。」

  「公私要分開,不要因為他們,而令你煩惱。」

  「只要他們心還在朝廷,你徐家不會出任何事。」

  頓了一下,朱雄英繼續道:「切記分開。」

  徐妙錦微微抬頭看了一眼朱雄英,感受到來自朱雄英的篤定與霸氣,芳心頓時喜的亂跳。

  朱雄英和徐妙錦走在徐府內的青石板小道上,他似乎想起什麼,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

  「這是我在東宮命人打造的,你拿著,東宮可以隨時進出,想我了。就去東宮找。」

  「有時候我事多,未必能想到你,你自己主動點。」

  徐妙錦:「……」

  不過徐妙錦,還是有些高興的接過玉佩,道,「謝啦。」

  「哈,客氣啥,交趾的許多商事還指望你幫著我,你可是我的賢內助。」

  徐妙錦聽後,臉頰頓時緋紅起來,宛如吃了蜜一樣甜。

  恰在這時,雨中急促走來一名,身穿蓑衣之人。

  曹泰,這他認識。

  當時鄭和入宮,就是他帶著鄭和去的。

  在周驥死後,他接替了周驥的職位,成為殿前指揮使。

  「殿下,皇爺召你快些回去。」

  朱雄英愣了愣,隨即看了一眼徐妙錦。

  徐妙錦趕緊跑入廊檐下,對朱雄英揮手:「你回去吧。」

  朱雄英看著她,深吸口氣:「好。」

  說罷,便轉身離開。

  暴雨之下,身穿蓑衣的曹泰給朱雄英撐著傘,兩人步履都極抉。

  曹泰微微震驚,能在如此急促腳步下,還沒有絲毫喘息,看來這皇孫,似乎身手不弱!

  不對。

  應該很強!

  不過很快,他就收斂住震驚。

  朱雄英問道:「皇爺爺突然這麼著急召見我,出什麼事了?」

  曹泰搖頭道,「卑職也不甚清楚,兵部尚書去了一趟謹身殿後,皇爺就召見我了。」

  朱雄英愣了愣,看了一眼曹泰。

  曹泰繼續不卑不亢道:「皇爺似乎在極力壓著怒火,應當是出了天大的事。」

  朱雄英點點頭,看著曹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樣子,他就知道,這是殿前指揮使在朝自己表現。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朱雄英自也不是傻子。

  他拍了拍曹泰的肩膀:「這份情,我記下了。」

  曹泰一震,急道:「殿下嚴重了,都是卑職該做的事。」

  兩人滴水不漏的話,卻將親密的關係牢牢確定住了。

  至於曹泰能在朱雄英心中,占據什麼樣的位置,朱雄英還需要考驗。

  所以現在,他自然也不可能對曹泰傾盡親近言語。

  誠如老爺子說的人都是賤骨頭,越是難得到的,他們越會珍惜。

  你越是毫無保留的,對對方表現出你的所有,越是會讓對方覺得你好欺負。

  要學會藏器於身,要學會嘉獎有度。

  御下是一門學間,朱雄英還年輕,還有很多要學。

  進入皇宮之後,朱雄英便迎著雨墓,趁著長傘火速朝謹身殿走去。

  乾淨光滑的大殿之上,一份奉疏散落在地板上。

  朱元璋安靜的坐在龍位上,仿佛睡著了一般。

  朱雄英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將奏疏撿起來,收拾好。

  朱雄英愣了愣。

  捧著奏疏,走到朱元璋身旁。

  然後翻開奏疏細細打量,才看幾眼,頓時火冒三丈。

  他伸手,想扔奏疏,似乎覺得不太對。

  這裡可是老爺子的地盤。

  朱元璋眯著隻眼,勉強擠出笑容:「不愧是咱的種,生氣摔東西的樣子,都和咱大差不差。」

  朱雄英苦笑,「老爺子,您別寒顫我了。

  說完,朱雄英面色瞬間肅穆起來,眉宇間帶著幾分火氣,怒道:「十三萬兩白銀被劫!」

  他的牙齒有些打顫。

  「這是對朝廷的挑釁,對皇爺爺你的挑釁!」

  朱元璋剛才已經發了一通火,現在也冷靜下來,對朱雄英道:「直隸徽州府,湖廣的襄陽、棗陽,河南的南陽、鄧州,三省多地受災。」

  「你的這從交趾收上來的一十三萬兩白銀,咱準備拿過去賑災,以解燃眉之急。」

  「呵,這些賊寇這是朝咱心窩子扎刀,這是恨不得咱大明死。」

  朱元璋在冷笑。

  「好在他們還知道點分寸,沒動沐春,要是動了沐春,咱將他們找出來碎屍萬段!」

  朱元璋目齜欲裂的高喝。

  朱懷蹙眉道,「不對。」

  沐春請罪的奏疏,已經將過程說的清清楚楚。

  賊子一共發動了兩次的攻擊,第一次被沐王府的軍兵打的倉皇逃竄。

  第二次是假扮貴州府的衛所兵混入到南疆邊軍之中,這才讓沐春著了道。

  他們這是已經徹底研究明白。

  沐春的心裡第一次,只不過是佯攻。

  這群人不簡單,且的十分準確、就是要稅銀!

  朱元璋看著朱雄英,不解的道:「大孫?你說啥?啥不對?這些人不該碎屍萬段嗎?」

  朱雄英搖頭,深吸一口氣,給朱元璋倒一壺茶:「爺爺,您先順一順氣,孫兒慢慢和您說。」

  朱元璋點頭,咕嚕咕嚕的喝著茶水。

  朱雄英捋了一下思緒,便道:「皇爺爺,如果現在你抓到他們,你會怎麼處理?」

  朱元璋哼道:「誅其九族,讓其所有人下十八層地獄,一個也不放過!」

  朱雄英無語,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沐春對皇室忠心這無可厚非,我的意思是,他們不殺沐春,目的非常簡單,就是要留下活風,搶劫稅銀,通過沐春的口,傳出訊息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