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暗流涌動!

  此話說出口,眾人臉色各自不一。

  這次團圓.…不是皇帝自己的主意?

  朱棣心裡一驚,面不改色的道:「噢,呵呵,不知是誰,竟能勸動父皇,我等能有今日團圓,當感謝他。」

  朱元璋神色有些低落,低聲喃喃:「你們團圓了,可他沒團圓,一家人….還是少了一個呀!」

  這聲音很小,小到只有旁邊的朱允炆和朱允熥能聽的真切。

  朱棣和一些藩王,都在期寄的看著朱元璋,等著老爺子的回答。

  朱元璋淡淡笑了笑:「成了,都吃酒吧。」

  想起朱長夜,朱元璋臉上帶著幾縷笑容,緩緩開口道:「咱有生之年,要去北平看一場雪。」

  朱元璋突如其來的話,讓朱棣有些莫名其妙:「爹,您想去北平,兒子們隨時接駕!」

  「只是….為啥突然想去北平?」

  朱棣接著問道。

  朱元璋目光露出一抹柔情,道:「因為一句詞。」

  「啥?」朱棣有些不解。

  朱元璋緩緩吟唱道:「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份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曾經朱長夜的這句《沁園春,雪》,不知勾起了朱元璋多少次的嚮往。

  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朱元璋便會仔細品讀。

  越是讀下去,對北方江山的嚮往便越是不可自拔。

  而今被讀了出來,藩王們無不拍手叫好!

  「父皇有氣吞山河之志!」

  「貫穿歷史歲月長河,唯我輩今朝無限風流!」

  「父皇此詞艷壓古往今來無數帝王!」

  藩王們爭相拍著朱元璋馬匹,雖有討好的意味在,但更多的則是骨子裡對這首霸氣的詞欣賞!

  朱棣更是眸光熠熠,對朱元璋道:「父皇此詞做出來,兒臣才知道北國竟如有如此風光,兒臣久居北平,都被父皇此詞感染!」

  朱元璋不置可否的笑笑,道:「是麼?」

  朱棣激動的點頭:「是!尤其下半段,更是道盡了父皇的高屋建瓴的眼光,高瞻遠矚的志向。」

  「呵呵。」

  朱元璋玩味的笑笑。

  朱棣微微看了朱元璋一眼,心裡有些奇怪,卻也不知道父皇為什麼這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知道這首詞出處的人,在大明朝廷寥寥無幾,孔訥和黃子澄幾人是知道的,詹徽和傅友文兩人是知道的。

  朱棣越是如此誇讚,就越是抬高了朱長夜的地位。

  詹徽和傅友文相視一笑,也沒多說什麼。

  宴會在激昂的酒杯交措中結束。

  這是一次接風宴,也是一次團圓宴。

  各路藩王在應天還要待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沒有朱元璋的吩咐,他們只能斡旋在鴻臚寺和後宮之中行動。

  隨著朱元璋離去,眾人也神色各異的退出了永華殿。

  朱元璋回到謹身殿,對左右道:「去叫尚善監的人過來。」

  沒多時,尚善監的太監走來。

  不願再不咸不淡的問道:「今日皇宴位置的安排,誰主使的?」

  尚善監一名太監噤若寒蟬,顫抖的道:「大,大都是尚善監安排,尊卑秩序是沒亂的,不過.…」

  朱元璋冷冷看著他:「說。」

  「不過允炆殿下來過一次尚善監,所以.…」

  朱元璋沉聲嗯了一聲,臉色忽暗忽明:「下去吧。」

  謹身殿就剩朱元璋一人。

  他揉了揉眉心,酒精開始衝上額頭,乃至於頭有些疼痛的撕裂感。

  「他娘的,今天破例了,咱大孫讓咱少喝點酒,這要是被那小子知道,不知怎麼數落咱。」

  「孫子動心思,兒子也有心思,這個大明呀….哎!爹啊,這來聚一次,才知道問題大的很吶!」

  朱元璋嘆口氣:「人人都想那個位置,可踏馬的,卻從不掂量掂量夠不夠資格!」

  「咱要的是大明江山永續,咱要的是漢家兒郎不在受到欺辱,咱要的是家庭和睦,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就這點要求,就都不能滿足咱嗎?」

  「標兒,大孫,咱還沒死,這一個個都如此動了小心思,咱要是兩腿一瞪走了,你們.…能拿捏住他們嗎?」

  「外敵的威脅,咱的大明虎賁完全有能力解決。你們是正統的嫡子嫡孫,更不會有臣子敢忤逆你。可是……可是,若有一天,咱朱家有人威脅到你了,你們會咋辦呢。」

  朱元璋心裡有些糾結。

  雖然朱元璋老了,但這雙矍鑠的眼睛,依舊有強大的穿透力。

  他心裡像明鏡一樣,只是尋日不願意說罷了。

  如果說現在還有對皇權的威脅,對朱標朱雄英的威脅存在,那一定是來自大明帝國的內部!

  外部的那些蟊賊,一代帝王朱元璋還看不上眼。

  沒人能踩在他這個強硬的帝王,強硬的國家之上,威脅大明皇嗣!

  可是那些手握重兵的邊疆塞王呢?

  明初的分封和後來有本質的不同,分為塞王和內王。

  這是朱元璋的分封初衷。

  可以說,任何一個政策出來,在出來的初期,它一定是好的!

  壞就壞在,祖宗家訓這條政策中。

  後世的帝王不敢打破朱元璋的威信,不敢衝突祖宗家法,這才會讓分封的藩王變了性質。

  而現在塞王的首要任務,是抵禦北方蒙元的入侵,憑藉邊關的險要地形,建立軍事重鎮。

  外線東渡榆關,跨越遼東。

  南邊接壤高麗,北邊聯開原,可以控制和震懾遼東的女真蒙古等各部族。

  以廣寧為中心,經漁陽,盧龍,出喜峰口。又以大寧開始,連接北平,出居庸關,蔽雁門。

  這些都是自古一來,都是中原和北方政權反覆爭奪的兵家要地。

  明初的九大塞王,以燕王,寧王,代王,谷王等領銜。

  拱衛大明邊疆不丟。

  可以說,朱元璋在戰略防禦策略上,已經考慮的足夠周全,有了這些塞王的存在,可保大明江山寸土不失。

  出了九大一線塞王之外,逾黃河之西,北保寧夏,倚賀蘭山,向西扼制河西走廊。

  嘉峪關,護衛西域。

  東從開原,西到瓜沙,還有二線塞王,秦晉之地。

  塞王之後是內王,內王是開封,武昌,長沙,成都等這樣的天下大鎮,目的是對內的軍事管理。

  軍事天才朱元璋,在得大明之後,充分的將這個國家布控的鐵板一塊!

  任何勢力想入侵大明,都要衝破重重阻礙,在這個時代,可以十分自豪的說,不可能!

  朱元璋的戰略防守政策已經做到了極致,充分發揮了他軍事天才的一面。

  當初分封之時,北元依舊是大明最強大的敵人,而現在大元和大明攻守易處之後。

  老爺子也看出,他封的這些藩王們,其實也是潛在的威脅。

  想到這些事,朱元璋便是無聲一嘆。

  外面天兒還在下著雨,更添老人幾分愁緒。

  ……

  夜深了,外面淅淅瀝瀝下著雨。

  東宮裡頭,朱雄英還沒入睡。

  兩名身披蓑衣的漢子,一高一矮,相繼進了朱雄英的房間門。

  燈光點起,燭火搖曳。

  點點滴滴雨拍大理石的聲音,在外響起。

  屋內則竊竊私語的討論著。

  解縉和鐵鉉坐在太師椅上,小聲講述著今日所見所聞。

  當說到朱棣一派長兄風範之時。

  朱雄英彷如看到了,那心懷野心的梟雄。

  「殿下,燕王此人頗有城府,懂得藏拙,而且十分健談,每每說話都到點子上。」

  「除此之外,他頗為豪邁,一言一行中,都帶著令人信服的氣勢。」

  「此人……不可小覷!」

  解縉不吝嗇的給了朱棣極高的評價,尊重對手就是尊重自己。

  朱雄英點點頭。

  鐵鉉繼續道:「燕王在拉攏我等,而且對兄弟也都極有拉攏之意。」

  「這次藩王相見,北疆的塞王們通了氣,若是他們聯在一起,一定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朱雄英愣了愣,試探的問道:「周王怎麼說?」

  鐵鉉搖頭:「看不懂周王的心思,似乎對燕王也沒有排斥的意思在,具體我等也看不透。」

  「不過燕王和周王,關係最好,此需提防。」

  朱雄英聞言,眼眸閃爍。

  「對了,今兒宴會還發生了小插曲。」解縉想到什麼,對朱雄英說道。

  這兩個告密小隊,幾乎將今日所見,分毫不差的告訴朱雄英。

  雖然朱雄英沒去宴會,但似乎已經親眼目睹了宴會之上的刀光劍影。

  「怎麼?」

  解縉蹙眉道:「涼國公打了尚善監的人,朱允炆位置做的很不顯眼,好像是故意為之。」

  「我猜!很大可能是朱允炆自己使的小心思,然後涼國公給他搬到檯面上了。」

  「如果真是朱允炆自己使的小心思,恐怕現在皇上老爺子已經心知肚明了。」

  「也索性涼國公發難,若是不然,朱允炆倒真會在皇上老爺子心中印象加深幾分。」

  「就是很奇怪,藍玉此人為何要主動幹這事兒?」

  朱雄英笑笑,隨口道:「我昨日去找李景隆的時候,恰去了藍府,這事兒,我交待的,本是以防萬一,想不到朱允炆真會起這小心思!」

  聽及此,解縉和鐵鉉微微張開嘴巴,不可置信的道:「這……這樣啊?居然是您……那藍玉?」

  朱雄英道:「自己人。」

  嘶!

  解縉和鐵鉉震驚了!

  原來.…殿下手裡的勢力,已經大到這種程度了.…可是轉念一想,他們也豁然了。

  論輩分,藍玉常茂可都是殿下的親血脈。

  幫著殿下和太子,不足為奇。

  這麼想著,兩人心裡愈加振奮!

  看到皇孫無聲無息已經拉攏到了這麼多人,兩人心裡更添了幾分信心!

  打鐵還需自身硬,如果朱雄英自己都沒這個野心,他們雖會甘心情願的幫著朱雄英,但始終會心力交瘁。

  得遇如此心懷大略的明主,解縉和鐵鉉頓覺無比心安!

  聽了這話,兩人對朱雄英的信服力更添幾分!

  這是一個強者的,強大人格魅力的征服力!

  一個人的強大,不僅僅在武力上,大戰略大眼光大格局大智慧等等,都是一個人強大的表現!

  在他們眼中,朱雄英無疑是強大的,對強者的信服,是人的天性!

  解縉和鐵鉉也不例外!

  ……

  鴻臚寺,朱棣所在殿內。

  屋外雨淅淅瀝瀝,屋內朱棣臉色陰沉。

  張玉站在旁邊,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朱棣看了一眼張玉:「你張家和本王乃血親,此挑撥之舉,你毋需放在心上。」

  張玉追隨燕王日久,女兒嫁給了燕王做側妃,深知燕王的為人。

  他們張家的前途富貴,都在燕王身上,所以他相信朱棣是信任自己的,這毋庸置疑。

  張玉默不作聲的點點頭,只是那臉上卻漸漸浮現隱憂。

  自己的兒子在應不得將來會是一道隱患,這次來應天,朱棣本就想將張輔給調到北平去,可誰知卻被人捷足先登。

  「王爺,你說此事,究竟是他們的無心之言,還是故意為之?」

  張玉沉思片刻,問道。

  朱棣虎目漸漸眯了起來:「無心之言?呵呵,李景隆都站出來了,說無心之言是不可能的!」

  張玉狐疑:「是誰?」

  朱棣搖頭:「不知道,靜觀其變。」

  那雙深邃的眼睛,漸漸盯著屋內的燭火。

  臘月二十六的一大清早,朱雄英便被鄭和夢中叫醒。

  「爺,太爺來啦。」

  朱雄英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望著外面的天色,天還有些黑。

  昨夜和解縉、鐵鉉聊到深夜,他沒睡好。

  聽到老爺子來了,只能強打起精神起床洗漱。

  朱元璋見到睡眼惺忪的朱雄英,哭笑不得的道:「昨晚沒睡好?」

  「唔。」

  朱雄英支支吾吾的道。

  呵。

  朱元璋起身,給朱雄英倒了一壺茶:「醒醒。」

  朱雄英隨手接過來:「嘶!這麼燙?」

  朱元璋愣了愣:「咱以為水是溫的。」

  「阿這,爺爺,你故意的吧!」朱雄英一臉幽怨。

  朱元璋有些尷尬,擺手道:「並不是!」

  經過老爺子這一茬,朱雄英瞬間清醒不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