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擺手,似乎知道朱雄英的意思。
「殿下,你放心,你這聲舅姥爺不是白叫的,今晚,咱就是你的耳朵,你的眼睛!」
「咱看到的聽到的一切,都會告訴你!」
「殿下,你說過的話,咱都記著,你替咱們這些老傢伙們前途考慮,替咱們的生死擔憂,咱們也會如此對你。」
「你不要有啥疑問,等以後,咱有機會,會告訴你,為什麼咱們會如此對你。」
「好孩子,莫想這麼多,現在一切事情都順堂的很,外面有咱這些老骨頭和你父親、甚至是老爺子頂著,你就安心干你自己的事,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和咱說,懂沒?」
朱雄英心裡無限感動,重重點頭:「能懂!」
李景隆看著藍玉和朱雄英這種感情,心裡也有些動容。
說實話,朱雄英要最後不登基,咱踏馬指不定真要和藍玉這些人一起腦袋別褲上,干他娘的一大票狠的!
他藍玉和常家,對自家這個血濃於水的後輩,真不是一般的親。
李景隆微微看了一眼朱雄英。
他知道,血脈是一回事,能讓藍玉和常茂俯首貼耳如此,更大的,還是這小子自身展現出來的強大能力和卓越的智慧!
是這些,征服了這群老將!
……
今日到晚些時分,朱元璋的這些兒子們,似乎是約好了一般,大都在臘月二十五這天齊趕到京師。
謹身殿內,朱元璋坐在蒲團上,殿內無人,朱元璋笑著搓搓手,「咱的兒子們都回來了,團員賽過年,哈哈,哈哈!」
老爺子笑容之下,已經開始有些微弱的咳嗽起來。
身子每況愈下,朱元璋其實是能感知出來的。
能見到兒子歸來,他心裡比誰都開心,比誰都高興。
這些,可都是他的骨肉,都和他並肩戰鬥過的親兒子!
不過,笑著笑著,老爺子臉上的笑容變得玩味起來了,喃喃道:「孩子們大了,都知道耍心眼了。各個封地都不一樣,有遠有近,居然算準了時間一塊回來,跟爹耍心眼,他娘的!」
也罷!
朱元璋雙目眯了起來,又恢復了老虎一般的威嚴,站起身,對外道:「走罷!」
家宴設在永華殿內。
說是家宴,其實卻又有所不同。
因為今日朱元璋宴請的,不僅僅只是兒子們,還有功勳臣僚。
大明的各個藩王帶著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生母坐在一桌子上。
女人的臉上都是笑,年輕藩王的臉上帶著對母親的關切,孩子們圍著桌子吵鬧。
此刻,這殿中的氛圍,就像是尋常農家擺流水席一樣。
雖說對於皇帝之家,如此的做法禮節上不合適。但是此刻,卻更有一番骨肉團圓的味道。
朱元璋還沒來,這裡就顯得隨意許多。
朱棣目光尋去,最終對周王招招手:「老五,過來!」
朱橚笑呵呵的朝朱棣走來。
朱棣伸拳捶著周王胸膛:「不得了!轉眼這麼大了,記得小時候,我還帶你耍過刀,你和朱雄煥成天跟在我後面,說要去北疆打元獠!」
「歲月不經活啊!眨眼就這麼高這麼壯了!」
周王笑笑:「是啊,四哥你也更強壯了。」
朱棣大喇喇洒然一笑:「成天騎馬打獵,北上幹仗,不壯實點怎麼行?男人要有男人的樣子,娘不拉基的東西,算是男人嗎?」
朱棣性子很豪爽,一言一行,都帶著長兄的風範,挑不出任何毛病,還能讓人心生親切感。
這份本事,不是誰人都有的。
而有關老五周王朱橚,
如果說朱元璋兒子裡面,還有奇葩的存在,周王絕對算一個,因為他不喜舞刀弄槍,反倒是喜歡醫術繪畫。
此人在歷史上頗有賢名,編纂圖書,尤其是醫學方面貢獻良多。
周王朱橚和燕王朱棣乃是鐵桿中的鐵桿,他倆都號稱是慈高馬皇后所出,其實他們都是碩妃所出的同母兄弟。
永樂登基之後,對他最是容忍厚待,甚至有人舉報他謀反,朱棣都不追究。
而且他生了十五個兒子,不管嫡庶一律封王。
「呵呵,四哥說的對,去了塞外,就拿著刀槍干!我如今是不行咯,身子肥碩大不了仗,也只能羨慕羨慕你。」
朱棣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自己作的!好好的漢子,吃廢了!」
「老大,你莫學你五哥,去了邊塞,時刻保持警惕,我們北疆九塞,塞塞相通,九塞連支,協同對外!」
朱棣衝著旁邊大兒子朱高熾開口。
朱高熾無奈點頭笑道:「是,是,不學五叔,爹您老說的是。」
朱棣說的話,永遠都這麼四平八穩,沒有任何意圖,卻將自己的意思潛移默化的灌輸給了兒子朱高熾。
後面的朱棣,則就很少說話,多是給其他兄弟親昵敘舊的機會。
這些兄弟,有的十幾年才難得見一次,自然有數不盡的話要說。
朱棣身為皇子中戰功最卓著的藩王,但是坐在那裡絲毫沒有表功吹噓,甚至有些存在感不足。
每當年輕的弟弟們,比如寧王,湘王等人高談闊論出風頭的時候,他也跟沒有任何的不耐煩。
反而是一臉如同兄長溺愛弟弟一般的笑容,還屢屢鼓掌叫好。
對弟弟們的眼光,也是鼓勵包容居多。
如果朱長夜今天在這裡,他憑著兩世為人的處事經驗,一定能看出來,朱棣的人格魅力有多強大!
而此刻,
朱長夜其實,就在一旁的屋檐上。
或許是朱元璋知道自己老爹性子,所以今夜的錦衣衛們,都背他下令不得來到屋檐。
錦衣衛不知道為什麼,但這畢竟是皇帝命令,還是乖乖照做。
而其實即便沒有朱元璋這條命令,朱長夜亦是有辦法做到,悄無聲息的過來。
畢竟,
他可是元嬰中期修仙者,屏蔽凡人,還是挺簡單的。
今夜朱長夜算是大開眼界,看到自己朱家各地而來的子孫,但同時,他最關注的,莫過於還是朱棣。
「心思還是不大對。」
朱長夜看著那朱棣,不由得淺笑一聲。
也在此時,
朱長夜眼眸微微閃爍,往旁邊看去。
就看到那邊,一名穿著如民婦般的女子,徐徐走來。
那人,赫然是馬皇后!
「老爺子,給您帶了些吃的。」
馬皇后笑著走過來。
朱長夜無奈笑著:「你怎麼上來了,這兒危險。」
馬皇后笑道:「害,啥危險不危險的,當年咱跟著老朱走南闖北,到處都是死境不也是一樣過來?老爺子….您老可莫要把我當成尋常女子。」
「話說回來,還是一位錦衣衛眼尖以及聰明,看著屋檐上有位老人在那兒,第一時間是選擇告訴老朱,而不是召集人來圍您。」
「也幸好他聰明,不然圍了您可是要鬧出笑話了。」
說著,馬皇后走到朱長夜旁邊坐下。
其手上還拿著一個竹籃,裡面有著很多吃食,
馬皇后坐下後,目光徑直看下底下熱鬧的朱家子孫。
「老爺子,如何?老朱沒給朱家丟臉吧?」
這話,已經有些暗示的意思。
暗示朱長夜,他們早就知曉他的身份。
當然朱長夜也知道他們知道,而如今馬皇后今夜這麼一提,是想把這身份,試著提到明面上來。
朱長夜眼眸微微閃爍,想了想,開口道:「開枝散葉,挺好的。」
「但其中,倒是有些心術不正者。」
馬皇后心中一緊:「心術不正….這,老爺子,您這可莫要怪老朱,他當了皇帝管的事兒多,有些是管不過來的,比如這教育子孫,就沒法看過來。」
「大江南北的朱家子孫他沒法照顧,但在應天府的朱家人,他可是看的很緊,老爺子,咱可以擔保,應天府咱朱家子孫的心思,都絕對正常!」
朱長夜笑道:「那倒是。」
馬皇后聞言,鬆了口氣。
她就怕老爺子怪罪,這樣態度明了了,老爺子不怪他們!
「老爺子,抱歉了。」
「今晚只要咱上來陪你,本來老朱想上來的,他聽到您的位置後也想上來,但他….被我數落回去的,他畢竟是他們的爹、爺爺、曾爺爺。」
「是主心骨,他不在那會場,這像什麼話?您老說,是吧?」
朱長夜點頭:「不錯,以後時間長著,見面不急一時。」
馬皇后笑道:「對!對了老爺子,來來來,猜到您今夜可能來,所以咱那這幾天都在試著做一些好吃的,這些都是您愛吃的,都是咱做的,您看看合不合胃口。」
馬皇后開始拿出吃食,朱長夜看著,亦是食慾大開。
……
與此同時。
下方。
常茂努嘴:「小叔,你看那邊,朱棣強不強?就這份魅力,老子看了都得跪!這就是天生帝王的料!不但懂得表現,還懂得藏拙,不簡單,不簡單啊!」
藍玉冷笑道:「屁話!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要不是老大活過來了,這江山指不定是誰的!畢竟太子殿下,對燕王實在太相信了。」
「他朱棣,真是梟雄!」
這話,藍玉都心服口服的說出來,對敵人的尊重,永遠是自己強大的表現。
藍玉不是一個廢材,相反,他其實很有智慧,行軍打仗多年,啥人沒見過?
朱棣這樣的人,就是天生的王者!
「你說周王那小東西,能跟了燕王麼?他可靠不?」常茂擔憂的問道。
藍玉搖頭:「不曉得,多他一個不多,要真和燕王搞到一起,以後太子殿下和太孫殿下,都按不住他們,那他兩兄弟我一起干!」
藍玉也不是吃素的。
他強任他強,戰場看真章!
他藍玉,打仗沒怕過誰!除了老爺子,誰都不服!
常遇春、徐達,他都能叫上一板!
李景隆弱弱的拉著藍玉。
藍玉不耐煩的道:「老子知道!說話注意點是不?這么小聲,誰能聽到?」
李景隆搖頭,小聲道:「不.…不是啊!」
藍玉狐疑的看著李景隆,見這廝臉皮有些顫抖,目光帶著震驚,仿佛看到鬼一般,不由不解的道:「你咋嚇的失魂落魄的?」
李景隆怒道:「哪兒有?!」
「你們看那邊!」
順著李景隆手指的方向,藍玉和常茂望過去。
而後,兩人具都有些呆怔。
「我去!還真被那娃子料中了!」
拐角之中,那最不存在感的人,默默的低頭坐著,身旁則是自己的母親呂氏,以及朱標的嫡次子朱允熥,還有三個小妹。
那,不是朱允炆還能是誰?
若不是李景隆仔細觀摩,他甚至都發現不了朱允炆的存在。
朱允炆比一些臣僚,還要不起眼!
藍玉倒吸一口涼氣:「乖乖!咱這外甥孫真踏馬神仙了!這都他娘的預料出來了!」
常茂也震驚的點頭。
李景隆則咽了咽口水,對朱雄英更加改觀。
這活過來一次,太孫真的學了很多東西,都沒以前那樣懵懵懂懂了。
都說朱棣強,那朱雄英呢?
他這種前瞻性,比朱棣,怕也弱不上多少吧?
李景隆突然有些熱血沸騰。
他娘的!這兩人明明沒照面,怎麼好像是朱棣和朱雄英這對叔侄,已經開始在正面交鋒一般?
整的老子熱血沸騰的!
……
永華殿內,嘈雜異常。
藩王們粗獷的談天論地,絮叨家常封地之事。
角落內,東宮一脈的人,好像被遺棄了一般,無人在乎。
不過朱允炆絲毫不覺得有什麼關係,甚至還在竊竊私語。
他越是如此卑微,等皇爺爺發現的時候,就會越是心疼。
另一處角落內,解縉和鐵鉉安靜的觀察著場上的局勢,兩人都知道,現在還不是他們的主戰場。
等酒過三巡,自由活動敬酒的時候,才是兩人發威的時候!
今天燕王的表現實在太過驚艷,兩人感受到了濃濃的危機。
「老鐵,燕王不簡單!」解縉小聲說著。
鐵鉉點頭:「內斂含蓄,不動則以,動則一鳴驚人,雖然他位居第四,但卻完完全全的掩蓋了秦晉二王的威風,反倒是有長兄的風範!」
兩人都暗中給予朱棣很高的評價,即便現在朱棣已經安靜下來,但只要他坐在那裡,就容不得人不將視線投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