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指尖餘罪(求追讀)

  他還有證據?怎麼可能?

  迎著齊平的眼神,這名兇悍的蠻商心底無來由一突。

  如同情景再現,不久前,在眾人束手無策時,齊平站了出來,從屍體上找出了證據。

  但那只能幫姐弟擺脫「誣告」罪名,卻遠遠無法定罪。

  可是,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覺得這外鄉人在胡言亂語,民眾騷亂起來,期待齊平能再次上演奇蹟。

  「你有證據,就拿出來,少在這誆人!」蠻商硬著頭皮說。

  他很有底氣啊,是對自己的手法很自信?確定沒有留下大的疏漏?

  恩,能來往兩地行商,懂偽裝現場,外表雖粗獷,但絕對不是笨蛋……齊平心中思量,卻是一笑:

  「急什麼?稍等片刻,我找出來給你。」

  話落,他轉而看向兩姐弟:

  「我問你些事,務必仔細回答。」

  那婦人已是六神無主,哽咽難言,其弟仿佛抓住救命稻草,點頭:

  「公子您問。」

  「事發時,是否有人聽到動靜,目睹東家或者蠻商行蹤?」

  青年搖頭:「倉庫在後院裡頭,很偏僻,白日裡鋪子熱鬧,便是有聲音,也掩蓋了,至於行蹤……我已詢問過,並無人目睹。」

  齊平問:「死者為何會去那邊,你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何時,發現屍首又在何時?」

  青年道:「姐夫每日都會查驗倉房,為防夥計偷拿,便親自做,今日也不例外,至於時辰,最後見面,剛好午時……」

  兩人一問一答,幾個來回後,齊平面露沉吟,道:

  「倉庫內部可有留下腳印?或遺落它物。」

  青年苦澀:「倉房乃是磚石鋪地,且勤於打掃,並無灰塵……更何況,事發後,大群夥計曾湧入……」

  完蛋,現場痕跡被破壞的稀碎。

  齊平嘆息,不過,即便保留好現場意義也不大。

  這是古代,可沒有現代儀器輔助,否則,磚石地怎麼了,照樣能把指紋提取出來,隨便落個毛髮,皮屑,驗DNA,分分鐘破案。

  再不濟,倉庫附近裝幾個攝像頭呢……

  可這裡全沒有,這是個仍篤信「滴血認親」的時代,後世的各學科專家,丟到這裡,失去儀器輔助,立馬抓瞎。

  齊平也無法重演河宴孫府的技巧,藉助腳印完成推理……短暫思索,他看向蠻商:

  「事發期間,你在哪裡?」

  這時,對方似也看出,齊平陷入困境,再次鎮定下來,臉上甚至又有了笑:

  「自是在房間裡休息,有人證。」

  旁邊,他的幾個同伴點頭。

  近親避嫌,證明無效……齊平很想這般說,可打嘴仗沒有意義,對方有後台,如無切實證據,的確難辦。

  見他沉默,陷入思索。

  蠻商愈發得意,幾名官差嘆息,圍觀民眾里,熱烈的氣氛也衰落下來,他們雖不懂破案,但也看出,這少年遇到了困難。

  先前所謂的「證據」,是唬人的。

  外圍,蹲在馬車上,探頭往裡看的齊姝和范貳有些擔憂,不知道齊平該如何破局。

  「他是想現場破案,可談何容易?」先前那名老人搖頭,唱衰。

  「是啊,要我說,算了吧。」

  「人死事大,豈能算了。」有人反駁。

  「那還能如何?」

  人群中,那名唇紅齒白,眼眸清冽的俊秀青年抿唇,心想果然還是不行嗎,旋即,又是自嘲,心想如此才是正常吧。

  方才能做出那番推理,已是不凡。

  不能要求太高。

  客棧前,兩姐弟眼中的亮光亦一點點熄滅,認命般杵在原地,已不抱希望。

  「喂,你還有什麼話說?沒有的話,別耽誤功夫,證據可不會等出來。」蠻商嘲笑。

  幾名同伴亦肆意挖苦。

  聞聲,齊平仿佛被喚醒,抬起頭,有些好笑地說:

  「你不會覺得,我真沒有線索吧。」

  蠻商一愣。

  眾人亦是一怔。

  你能有什麼線索,不是已經束手無策了嗎。

  下一刻,便聽齊平帶著三分無奈的聲音響起:

  「我剛才問那些,只是想要掌握更多信息,將案子更全面地還原,但並不意味著,我是指著那些問題,來獲得線索啊。」

  頓了頓,他迎著一道道目光,說:

  「至於證據,我之前就說過了啊,證據就在屍體上。」

  他第二次重複了這句話。

  這次,場中各方都是一臉懵,又來?還在屍體上?所以,你之前說的「證據」,並非只是那些,而是……還有?

  人群中,有人道:「是什麼?」

  齊平笑了,仍是氣定神閒的姿態:

  「各位可還記得,我方才推斷出,死者是先被勒死,後偽造自縊,且描述了頸部傷痕特徵?」

  眾人點頭。

  齊平笑容擴大:「可我當時沒有提到的一處,是手。」

  手?

  場中幾人疑惑,看向屍體雙手。

  只見,屍體雙手張開,並無特殊。

  正待要問,齊平已然開口:「各位可能疑惑,這手有何特殊?呵,那是你們離得太遠。」

  說著,他蹲下神,將屍體的手扳開,展示十指於陽光下。

  「請看,指甲上,可有血跡?」

  此刻,太陽剛好照在門前,人們定睛細看,果然如此,並不明顯,血液也不多,大多數人,也不會逮住兩隻手看。

  所以,直到此刻,他們才發現。

  「我方才說自縊特徵時,特意觀察過,發現了這處細節,那麼問題來了,這些細小的血跡何來?」齊平發問。

  為首的官差脫口道:「若是被人從頸後勒住,想來是抓撓兇手而來。」

  「沒錯!」齊平讚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道:

  「正是如此。兇手從身後襲擊死者,用物勒緊脖頸,死者猝然遇襲,本能之下,必會試圖扯開繩索,或扯開頸後歹人雙手。

  瀕死之際,人往往會爆發出極強的求生本能,所以,兇手即便力大,卻也不慎,被死者抓破手臂,如此,才能解釋。」

  「而在確定這一點後,剩下的就很簡單了。

  死者於不久前身亡,兇手的傷口不可能癒合,最多用衣袖包裹掩蓋。

  所以,我們只要命嫌疑人解開外套,展示上身,尤其是雙手小臂,留有抓撓血痕者,必是兇手無疑!」

  話落,齊平猛地轉身,死死盯著神情大變的蠻商,一字一頓:

  「你,可敢讓人一觀?」

  棋落,將軍。

  蠻商臉色大變,本能地縮回雙手,可無數道目光,已看到他遮掩嚴密的護手。

  這副反應,哪裡還須再看?

  為首官差精神一震,喝道:「拿下!」

  巡檢上前,幾名蠻商作勢反抗。

  這時,那徐府家丁尖聲道:「我看誰敢!」

  巡檢腳步一頓,皆有怒容,沒想到,如今鐵證如山,這徐府奴僕,竟還要袒護。

  就在這時,人群中,一人邁步走出,冷聲道:「我敢!」

  竟是那唇紅齒白,面容俊秀的青年。

  「你……」徐府家丁怒極,不明白區區小事,怎麼接二連三有人插手,正要怒罵。

  便見那青年從腰間摸出一塊令牌,沉聲道:

  「大涼鎮撫司辦案,區區徐府,也敢阻撓?」

  靜。

  長街一時安靜,只有齊平意外地看來,神情……古怪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