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林素素的死，便是死於自己的漫不經心。
而今女兒的死，更是死於自己的滿不在意。
什麼妖族，什麼人族，在李載看來，在這個自己都不曾覺得真實的大梁之中，又進入了一個更不真實的小天地，那這一切都該是虛妄才是。
為什麼，聽到消息的那一刻，曾經的回憶卻是不斷湧上心頭。
蕭蕭的名字，是自己和蕭若溪起的，本想叫李蕭，但覺得不像女子之名，於是若溪起名蕭蕭。
小丫頭從行走江湖的那年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我爹姓李，我娘姓蕭，所以我叫李蕭蕭。
當時看著這丫頭長大，李載心裡總覺得她不是上天給自己的禮物，更像是一種應該應時而至的宿命。
這麼多年來和女兒的相處也很是簡單，也不知為何，這丫頭天生性情淡漠，極有自己的主見，也獨來獨往。
可現在想這些也沒有了意義，她此去生死未知道，李載亦是無法冷靜。
拂袖一揮，看向院上天池，這些年，以天池養劍，似乎就是為了等著今日。
「千葉，來！」
一柄銀色仙劍朝著李載飛來，落到他手中。
蕭若溪眉眼之中流露出擔憂之色，但還是結果了女兒的劍。
李載什麼也沒說，緩緩踏出一步，卻好似去了千萬里遠。
這一次，李載沒有等蕭若溪，似乎和這位共同生活了數百年的女子之間，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
蕭若溪無奈搖頭，看向清瑤，「清瑤，你先回凌霄閣，記住，無論今後這世間還有沒有我夫妻二人，你都莫要忘記他當年跟你說的話，持心公正，好好修行！」
清瑤從蕭若溪的話里感覺到了告別之意，一時有些詫異。
「女君，你……」
「聽話，回去，我們會去南荒，但無論結局如何，宗門就拜託你了，這三根銀簪留給你，將來若是遇到危險，可以此護佑宗門！」
傳了清瑤手段後，蕭若溪也趕緊追了出去。
其實此刻最難以心安的人便是她，因為女兒會走到今日，完全都是因為她的暗中推動。
從當年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蕭若溪就隱瞞了李載很多事情，她知道自己這位夫君心若玲瓏，早就看出了一些端倪，只是因為二人之間的感情，所以從來沒有主動追問過。
如今女兒的死，自己若還是沒有勇氣去點破那些話，只會將他越推越遠。
所以他獨自去南荒，沒有等著自己，蕭若溪心裡都明白，這些是那個與自己朝夕相處的男人在無聲憤怒。
蕭若溪連忙追了上去，如今二人的修為相差無幾，絕代境巔峰修為，人族戰力的頂端。
一黑一白兩道仙影劃破長空，所過之處的天空，電閃雷鳴，日月失色。
整個天下為之震動，自打那位李蕭蕭姑娘率領人族高手深入南荒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出現會這樣的天地異象。
「文若，等等我……」
蕭若溪不是沒有辦法留下李文若，也不是沒有辦法追上他的腳步，只是這一刻，她的心裡已經被愧疚和不安填滿。
李載始終一語不發，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蕭若溪，他不能接受這個和自己朝夕相處數百年的愛人做過的錯事，他甚至不想去點破早已猜到的真相。
「你跟來做什麼？女兒的仇，我自己會去報！」
「夫君，你知道的，這是歷史的必然。」
聽聞此言，李載神情痛苦，轉頭看向蕭若溪，帶著幾分怒意，「所以，你終於不打算再隱瞞我了？」
蕭若溪心頭一驚，沒來由感到一陣委屈和不安，但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夫君，我的確知道這一切都是必然，可我一開始並不清楚，這個幻生境居然是真的會影響天道，夫君，我沒有騙你！」
李載眼神冰冷，冷哼一聲說道：「若溪，有些事情你不開口，我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現在你回去，去我們隱居之地也好，回凌霄閣也罷，待我為女兒報仇之後，我會去尋你。」
「不！不行！夫君，縱然你我如今的修為已非尋常人，可面對妖族各大勢力的妖帝仍舊還不夠看，每一尊妖帝，那都是不弱於地仙境的強者。」
「那又如何？蕭蕭白死了嗎？」
「她沒有白死，人族會記得她！」
「蕭若溪，她還是你我的女兒嗎？為何你能如此平靜？」
此時的蕭若溪更害怕失去李載，只見她著急說道：「夫君，你不明白，有些事情是早就註定的，離我無法改變，你可知道李蕭蕭這個名字不是你給的，也不是我給的，是天道給的。」
聽到這兒，李載苦笑兩聲，「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些什麼對吧？若溪，你一直都知道對吧？你知道這個世界不僅僅是幻生瞳構建的虛假世界，他和真實的世界也有一定的聯繫，我不明白這種聯繫是什麼，又是如何構建，但我可以確定，我們在這個世界經歷過的所有的人和事，都會以某種界限為紐扣，和真正的世界聯繫到一起。」
蕭若溪沉默不言，算是默認。
「所以凌霄閣本就是你我創立，我是春山，你是若水，我們本就是參與了歷史的人，對嗎？」
「夫君，在你看來，是有你我來到這個時代做出改變在先，還是因為歷史在前，你我來到這兒在後？」
「我不知道，但我清楚的是，也許一開始就不會有這些事情，若溪，最後一把鑰匙，是你吧？你才是那個能讓我離開這個地方的人？」
雖然隱約猜到以李載的聰慧能想到這一步，但蕭若溪一直都沒有勇氣去面對。
李載裝作不知道，她便相信李載什麼都不知道。
可眼下，女兒命懸一線，更或許已經死在了南荒。
自己深愛的男人道心崩塌，這麼多年來，好不容磨平他對於林素素的愧疚，可今時今日，他再一次因為同樣的情形影響道心，如果不好好處置，必將會萬劫不復。
「夫君，我們一起生活了七百年，你相信我好嗎？全天下的人都會害你，可我不會，我不忍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