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顧雪棠能來找李載,就已經說明李載的猜測沒錯。
因為看清了林楓的嘴臉,改變了她原定的宿命,她不再會成為林楓的附屬品,所以也開始懂得思考,懂得為自己而活。
所以李載想用時代理念的碰撞,去影響顧雪棠。
藍衣少女沉默著,看向這位白髮少年,不知為何,心裡竟是生出一絲奇妙的感覺。
仿佛在仰望一位高深莫測的學者。
印象之中,眼前這個男人是個心性兇殘的權謀者,可為什麼和自己見過的那些人都不同?
特別是李載提出君權神授是愚弄百姓的手段之後,顧雪棠心裡無比認同。
在她看來,這是一個禁忌話題。
一般人不敢提及,更別說對方是大梁的相國,本就代表了大梁皇帝,更不該有這種想法。
而此時面對李載的問題,顧雪棠猶豫了很久。
「既然你說,時代的錯誤我們無力改變,那在如今的大梁,父王舉兵分裂家國確實是錯。」
「既然你清楚,那還站在這兒做什麼?」李載輕嗅茶香,一副要逐客的模樣。
「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若按照大梁律法,謀反就是滿門抄斬,你自然也逃不掉。」
顧雪棠似是猜到了這個答案,「既如此為什麼你現在不殺我?是想用我對付父王嗎?」
「想必這段時間你也聽說了涼州和江夏發生的事情吧?有沒有你,都改變不了他會輸的結局。」
聽聞此言,顧雪棠越發不明白,既然留下自己不是為了對付父王,難道真的是想要圖謀不軌?
「李載!我絕不會委身於你,我顧雪棠是瞎了眼,喜歡上一個狗東西,但我還沒蠢到要為了他向敵人卑躬屈膝!」
聽聞此言,李載放下手中茶盞,起身來到少女面前,看著眼前少女堅毅的眼神,一時有些觸動,感慨道:「涼州顧氏,寧死不屈,傳聞果真不假,但你想多了,若本相僅僅只是想將你收入房中,那很容易,而且我可以告訴你,真要這麼做,你想死都難。」
說著,李載伸手捏住她的下顎,抬起了她的臉,那甜美可愛的面容下,藏著幾分堅韌決絕,倒別有幾分魅力。
顧雪棠轉頭躲開,本能後退一步。
「你別碰我!」
李載並不在意,溫柔地看向眼前少女,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她身上。
「山里風大,郡主殿下早些休息吧,放心,我會安排人守在你身邊,月郎族的將士也不會對你無禮。」
顧雪棠當即愣在了原地,她不明白李載是什麼意思?
他竟然不殺自己?也沒有對自己不軌?
這和林楓描述的那個狡詐惡徒明顯不同。
一想到林楓,少女當即反應過來,他這種人,嘴裡還能說敵人什麼好話嗎?
眼見李載回到桌案前繼續看書,她獨自轉身離開大帳,腦中開始不斷回想起李載剛才說過的那些話。
時代的錯誤嗎?
就算是當年的賈叔叔,也說不出這樣的話吧?
難道李載真的不是自己想像中那種惡徒?
離開大帳之後,顧雪棠心緒難寧,可正如李載所言,沒有人對她無禮。
今夜,疲憊不堪的她安然睡去。
……
第二天一睜眼,就看到了馬車內坐著一位姿容絕世的白髮美人,顧雪棠這才想起,這女子似乎是李載麾下的高手。
「你……你昨晚一直在馬車內?」
「你醒了?主公吩咐讓你好好休息一下,所以命我守在你身邊。」月神姬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她天生的媚骨能力加上多年神道修行,讓她很容易就能獲得別人的好感。
顧雪棠也不例外,待在月神姬身邊的時候,她本能地感受到安心。
「你是李載的手下?」
「我叫月神姬,月郎人。」
顧雪棠也猜到了對方是月郎族人,畢竟從進入這個軍營之後,從周圍人的體貌特徵上已經能猜出一些端倪。
「你家主公,似乎對月郎族人不錯?」
月神姬溫柔一笑,「是啊,在主公心裡,我們和大梁子民沒什麼不同。」
這讓顧雪棠很是意外,雖然她也聽說過李載收服月郎的那些事情,但這和自己印象中那個奸詐惡徒卻有些不同。
「你就沒有想過,他幫你們月郎,只是為了求一個名聲呢?」
月神姬搖了搖頭,「在他之前,哪怕是為了求名聲也好,我們也希望有這麼一個人來幫月郎,可是沒有。」
藍衣少女愣在原地,心情越發複雜。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月神姬稍加思索,「郡主心裡,難道沒有判斷嗎?」
顧雪棠眉頭緊皺,「天水嶺的兩萬將士,是他下令殺的嗎?」
「是。」
「為什麼?」
「為了贏啊,你可知,當你父王舉兵謀反的那一刻,你們涼州的軍隊,就已經不再是大梁的子民,殺敵,有錯嗎?」
顧雪棠愣在原地,沉默了許久,隨後嘴角流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是啊,一開始,就是父王錯了啊,那皇位,就真有這麼好嗎?」
看著藍衣少女此時的反應,月神姬搖了搖頭,起身準備離開。
「月……月姐姐,你可知,他會如何處置我?」
「郡主不該想主公會如何處置你,應該好好想想,你自己想要什麼!」
顧雪棠苦笑兩聲,「逆臣家屬,還有什麼可想的?他為何就不能給我一個痛快?」
「看來姑娘還是不明白,路是自己趟出來的,無論你想求死還是求活,都得自己去爭!」
說完,月神姬離開馬車,轉頭就走進了李載的大帳。
「主公,已經按照您說的辦了。」
「嗯!」
「主公,何必繞這麼大的彎子?這麼個小丫頭,值得你花心思嗎?」
李載合上手中書籍,收進儲物法器之中。
「這丫頭在涼州百姓心中的名望很高,有她在,將來涼州的後續事宜更好處理。」
「主公真有把握收服她?」
「談不上,只是覺得有希望,我在她心裡埋下了種子,接下來,就等著發芽了。」
月神姬搖了搖頭,「屬下不明白,主公似乎也沒有做什麼,怎麼就能確定她一定會有所感悟呢?」
「人啊,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會懂得反省和思考,當她看清林楓嘴臉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殺死了曾經心裡那個只想著情情愛愛的天真小女孩。」
「可這不正說明,她沒那麼容易被主公收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