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們兩清

  特殊地段不好打車。

  江宴桉被追上時,才偏離大路跑到了某座山坡上。

  天冷,氣寒,江宴桉小時候落下了病根,肺和胃不好,跑兩步就會大喘氣。

  腹腔里被針扎似的疼痛。

  前兩天他去查過。

  檢查報告結果顯示——他體內停止生長的Y.腔呈隙性開口,殘留著某種高階信息素。

  段岑銳身為Alpha天敵般的存在不負盛名…信息素狂野、極具攻擊性。

  江宴桉沒敢和任何人講,只是痛的受不了時買止痛藥吞。

  可冷空氣加上保鏢捉他時的拳打腳踢,讓他身體有些不堪重負,泄力般趴跪在黑色邁巴赫側邊,嘔出了一口熱血。

  靠坐在邁巴赫后座的段岑銳透過車窗,居高臨下的看著雪地里臉色蒼如白紙的年輕男人。

  算不上羸弱,身上有韌性。只是眼神太過小心翼翼,感覺只需要輕輕一捏,就會死掉一樣。

  段岑銳輕瞥過江宴桉衣服上卷而露出的腰背。

  腰線清晰,肌肉線條勻稱。精瘦、有力。

  新舊傷疊加,皮肉上縱橫的淤青以及傷痕隨著呼吸起伏般。

  很難想像這個人經歷了什麼。

  但段岑銳不感興趣,他認為輕賤的人不值得他尊重,也不配享有他人性一面的善意。

  打開車門,下車。

  江宴桉停止喘咳,喘著粗氣看著面前鋥亮的皮鞋。

  他目光不敢往上。他怕對視上段岑銳那雙比凜冬還冷的眼眸。

  可他也錯過了暗戀者眼裡的絕佳風景。

  立於風霜之中的段岑銳撐著黑傘,一襲黑色大衣。風卷衣襟,矜冷、脫俗。

  段岑銳收回目光,側身看向了潮起澎湃的海面。

  「扔下去。」

  語氣溫潤,言簡意賅。段先生總是有著讓人冷上加寒的狠戾。

  江宴桉沒有掙扎,任由保鏢把他拖向深淵似的冬海。

  浪擊礁石,寒氣逼人。

  段岑銳給的十分鐘沒讓他撿回一條命。如果死亡是終局,那麼江宴桉也認。

  被帶來之前的前兩天,他就已經把全部資產預寄給了好友祁宋。他留下的錢足以減少醫院裡弟弟的痛苦。

  祁宋欠他一條命,所以他自私一次,把他自己命里的「爛攤子」扔到了祁宋手裡。留下的錢里,還包括給祁宋結婚的份子錢。

  江宴桉想過所有人的未來,他唯獨沒計劃好自己的退路。

  當浸骨的海水席捲全身時,江宴桉思緒一瞬間斷弦。

  他好像失去了感知痛苦的能力,只是有些不甘的看著岸邊逐漸虛幻的身影。

  段岑銳撐著黑傘踩上沙地。助聽器收納了呼嘯的風聲和澎湃的海浪聲。他眉頭微蹙。

  海面上的人逐漸隱於潮汐。

  段岑銳面不改色,「撈起來。」

  旁邊的保鏢有些意外,但還是一刻不敢質疑的下水將意識渙散的人撈了起來。

  冷空氣順著鼻腔和口腔蔓延進肺部。

  江宴桉被刺激的嗆咳著,水滴滴落,整個人浸著冰冷的寒氣。

  他癱軟在沙地里,下意識的緊抓住某種東西。

  段岑銳看著抓著自己大衣衣擺的Alpha。冷峻的神色不改,只是眼神多了幾分興趣盎然。

  被扔進水裡沒做掙扎的人此刻卻有了求生的本能。江宴桉不算傻,知道討好誰效果才會顯著。

  這在段岑銳眼裡,就是瀕死之前的討好和攀附。

  他雖然厭惡菟絲花行為,但脆弱的東西格外具有性.張力。

  段岑銳頑劣。xp更是詭譎。

  身邊的保鏢自然而然的接過老闆手裡的黑傘,畢恭畢敬的打撐著。

  他脫下大衣,隨手扔在了瑟瑟發抖的江宴桉身上。

  「江先生,兩清。」,段先生開金口,駟馬難追。

  幾個保鏢面面相覷,畢竟在他們印象里的段先生從來都是斬草除根的做法。

  保鏢不理解,但也不敢吱聲。

  江宴桉聽到了段岑銳的那句話,他惶恐。段岑銳就這樣放過他了?這不像是他的做法。

  腳步聲遠去,江宴桉攏著那件浸著龍舌蘭酒味的大衣坐起身。

  身上沙石混雜,他被凍的四肢僵硬。

  緩了一會兒,江宴桉才拖著有些麻木的身體走上大路。

  手機掉進了海里,他聯繫不到救援。

  身體在冷風中開始發熱。江宴桉一步三咳,撐在路邊的欄杆上歇氣時,一輛銀色的卡宴急剎在了他身邊。

  嘭——

  車門狠砸的聲音。

  「燕兒!」

  祁宋火急火燎的從車上下來,神情焦急、擔憂。

  「我沒事。」,江宴桉扯出一抹笑,算是寬慰:

  「段先生說兩清,他放過我了。」

  祁宋有些意外,但還是第一時間把身上透著寒氣的江宴桉塞進了車裡。

  毛毯、空調、羽絨服全部上陣啟動。

  卡宴掉頭,路過平地坐落的那棟宮殿式的建築。

  那是段岑銳的私人領域,閒人免進。

  才行駛到去醫院的半途,江宴桉的身體就逐漸回了溫。

  「我找你的時候遇到段岑銳的車了。」,祁宋開口。

  江宴桉倒也不意外,那個時間點的話,的確會碰上。

  「我別了他的邁巴赫。」,祁宋補充。

  江宴桉:???詫異。

  「他沒氣,瞥了我一眼,然後告訴我你在海邊。」,祁宋說的也有些心有餘悸。

  雖然段岑銳是他表哥的竹馬,但祁宋也不敢招惹這尊喜怒不形於色的大佛。

  他找江宴桉心切,才腦袋一熱別了段岑銳的車。

  「終歸是我冒犯了他。」,江宴桉輕嘆,神色懊悔。

  他不該一時衝動的、辦法有的是,卻偏偏選了一條讓段先生心存厭惡的不歸路…

  祁宋沉默,良久才說出一句:

  「我沒能力,保不住你,不然你也不會被逼的走投無路去求段岑銳。」

  「江家人陰,人脈廣,被纏上會落下把柄,我不想拉你下水。」

  「…可段岑銳那人更狠啊,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你嚇死你爺爺我了你知道嗎?」

  江宴桉沒反感祁宋的嘴毒,只是縮在副駕駛上,目光看向了窗外倒退的風景。

  山迴路轉,雪色濃稠。

  銀色卡宴和不知什麼緣由折返的邁巴赫交錯而過,在落幕的暮色中拖拽出旖旎的風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