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輕輕的,不知是在說給陳逍遙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陳逍遙擊敗的不只是他這個人,更是他前幾十年人生。
或許……他前半生就真的活錯了。
丹田已碎,他此生都再無法修行武學真氣。
陳逍遙並沒有過去扶起護法。在他看來,一個人在沒有任何外力加持的情況下,能夠修行到如此境地,亦是不俗。若他有心追求功名利祿,只要向璇匿公主納一份投名狀,地位絕不在柳無塵之下。但他甘心在國子監當一個小小的護法,心思純淨,追求武學至極。
這樣的對手,值得他敬重。
不去攙扶,不講勸誡,也是與他最後的尊重。
陳逍遙手中的真氣消散,劍亦消失。他神情淡然,仿佛剛才讓天地變色的那場殺伐與他無關。陳逍遙伸手拾起那包裹著二十二顆人頭的布袋,目光猶如幽冥燈火,最後背對著護法,瞬移離開。
國子監眾人經久無法回神——
北疆,真的要變天了。
……
接下來,北疆京城的人們度過了生命中最恐怖的一天。國子監的消息傳來,眾人惶恐。陳逍遙的身影一會兒出現在城北,一會兒出現在城西,他如鬼魅一般,背著幾十顆人頭,在大街小巷中穿梭,每一步落下,都有無數人頭落地。
很快,那些平日裡嘈雜的酒樓茶館,此刻門可羅雀,就連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販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微風吹過,只剩下了手起頭落的聲音。陳逍遙便猶如一個死神,一路上收割著那些曾經傳播過流言之人的性命。
曾經繁華的北疆京城化為人間煉獄,血流滿地。不出一個時辰,陳逍遙一人收集了七十六顆人頭,曾經熱鬧無比的街道上如今商鋪禁閉,整個京城被一場巨大的恐懼所籠罩。
但這還遠遠沒完。
陳逍遙拖著滿地鮮血的人頭,停在了一家花樓門前。
這是京城最大的花樓,是達官貴人平日常常出沒的場所,亦有不少春風得意的文人墨客在此留詩。此刻門前的紅燈籠在風中無助的搖曳,似乎在對陳逍遙請求。
請求他放自己一馬。
但陳逍遙的眼中只有冷漠。他推門而入,連帶著那七十六顆人頭一起被拖進了花樓。
與平日的熱鬧截然不同,花樓中一個人影也無,沒有人上來招攬生意,更沒有人來招呼他,陳逍遙只將手中的人頭隨意一扔,找了靠近門口的一張桌子。
「人呢?今天不接客嗎?」
花樓內所有的人瑟瑟發抖,姑娘們都躲在自己的房間當中,緊閉房門。陳逍遙一招手,那真氣便從角落裡用拉出了一個離他最近的跑堂。他的食指在跑堂的額頭上輕輕一點,同時另一手抓起酒壺,高高舉起。
「你們這花樓的酒,倒是不錯。」
接著陳逍遙閉上眼睛,無數真氣在周身蔓延。
「花樓跑堂的,在這裡幹了有七八年。對於本國師的流言,嘲笑過,討論過……嗯?竟然還傳播過?」
陳逍遙像是終於抓到了什麼把柄,沒有生氣,反而有些激動。
「有人給了你十兩銀子,讓你將這消息帶入城北一處酒館。你收了銀子,卻沒辦事。」
「貪財。但是可以撿回一命。」
刷——
「啊……!!!」
一道寒光飛過,跑堂的腿立馬斷了!
跑堂還沒來得及開口,便已經沒了一條腿,血流滿地。哀嚎聲在空蕩蕩的花樓中不斷迴響,同時震懾著藏於暗處的每一個人!
如此狠手,讓他們更是瑟瑟發抖!
「傳播流言者,再不出來,我可就要……一個個去找你們了!」
!!!
這誰敢出去?!
陳逍遙一步踏出,真氣感應再次從角落拉出了一人!
「帳房先生?」陳逍遙依舊將食指放在帳房的額頭上。
「在這裡業已十來年,沒有娶妻,無兒無女……你也是真能忍得住啊!」
「這麼多年一直勤勤懇懇工作,從沒出過大錯。對於本公子的流言,不參與,不討論,也沒傳過……」
「不錯,是個難得的好人。」
聽到「好人」的定論,那帳房早已嚇得雙腿發軟。他不知陳逍遙說的到底是正話還是反話,當即撲通一聲,跪在了陳逍遙的腳下!
「這個……大……大人……我只是個算帳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了,還請您請您高抬貴手,我我是真的……真的……」
帳房的話還沒說完,便嚇得直接暈倒過去!他渾身抽搐,口吐白沫!
陳逍遙深深嘆了口氣。
???碰瓷是吧?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清白之人,本想問問情況,沒想到心臟病發,竟然直接昏了過去!
這要是讓別人看到,還以為他欺負人呢!
也罷,誰讓他心地善良呢,就讓他做一回再世華佗。
陳逍遙隨手解下一個香囊,掏出一個棕黑色的藥丸,將帳房的最扒開,直接一罐——
暗處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藥入體內,帳房今日必定命喪黃泉!
跑堂的傳過流言,只是被斷了一條腿。帳房沒有任何過錯,還是個好人,卻是這麼個下場……
陳逍遙……他亂殺無辜!
但是沒想到,不過三秒鐘的功夫,帳房就醒了過來。看上去不光面色紅潤,精神看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
詐屍?!
「我……我竟然竟然沒死?」
帳房不敢置信地伸出雙手,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隨即雙手撫上臉頰……他坐在地上,仔細檢查著身體上下的每一處……連一個傷痕都沒有。
難道他真的……沒事?
不!不對!
帳房恍然!
他終於知道自己哪裡不對勁了!
心臟!是心臟!
他因為常年高強度的工作,又天天擔驚受怕,心臟早就有了毛病。每每聽到大一點的聲音,就會心悸躁動,嚴重的時候會直接暈厥。因而他常常隨身攜帶藥丸,方便發病的時候吃一顆壓制。
但服下陳逍遙的藥丸之後,現在竟然……心臟一點都不疼了!
陳逍遙這是……治好了他的病?
反應過來,帳房立馬對著陳逍遙,翻身拜下!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陳逍遙示意他站起。
「老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