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5章 番外·末世之神說要有光(3)
半小時。
女人只用了半小時,便完成了這場單方面的收割。
足足一貨櫃的喪屍,就在她腳前堆積成小山,看得人頭皮發麻。
西澤爾說不出話。
他維持呆滯的表情已經很久了。
從對方眼也不眨、揮刀利落斬下第一顆頭顱開始,他就覺得一陣恍惚,好像世界脫離了他的認知,朝著什麼未知方向狂奔而去。
最重要的是,當他想起自己不久前還「自以為是」地提醒對方快點離開,就羞愧得恨不得當場找地縫鑽進去。
——向來不知道尷尬為何物、只會給予別人尷尬的西澤爾,忽然起了愛面子的心思,臉上像是火燒般熱辣辣的。
西澤爾好不容易回神,瞧見完成收割的女人,不知道從哪兒扯來一塊破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她雪亮的長刀,便猶猶豫豫試圖說點什麼。
對方沒抬頭,卻像是知道他想說的話,竟然搶先一步:「謝謝。」
這是西澤爾第二次聽見對方的聲音。
雖然沙啞,卻像是大地跳動的心臟,莫名的盪氣迴腸和深沉內斂。
西澤爾耳尖有點發癢,僵硬的身體也跟著軟下來不少:「不……不,該我謝謝你……謝謝你救我一命。」
對方側對著他的那張臉,微不可查地提了提嘴角,讓西澤爾感覺到幾分親近。
然後就聽她說了句:「你是第一個提醒我離開的人。」
她像是隨口說了一句,在西澤爾聽來卻莫名沉重。
他有點發傻,竟然問了句:「為什麼?」
對方反倒是有些詫異他的單純。
「這世道,誰不想千方百計活下去?」
這樣屠宰場般的世界,人人都試圖踩著其他人腦袋往上攀爬求生,人性的惡劣一面被放到最大,哪怕臨死也要拉個墊背,哪兒來的善良可言?
西澤爾被觸了下,倏然明白什麼,訕訕間接不上話,最後只能蹩腳轉移話題,介紹起自己的身份:「我是西澤爾,西澤爾·羅貝爾,華文名字郁西。」
對方抬眼從他混血的面部輪廓掃過,頓了頓,而後才接話:「我是江棠。」
她說完之後,已經做好準備迎接對方震驚或者畏懼的眼神。
沒想到,這個叫西澤爾的人像是壓根兒不認識她。
「江棠?這個名字好聽。」
他笑眯眯的,趴在貨櫃頂部邊緣,全然忘記周遭環境的危險。
江棠暗自打量他幾眼,也沒能從他臉色里窺見半點異樣。
她自問看人眼光毒辣,不可能有人在她面前能裝得若無其事。
除非……這個人是真的不認識她。
原來她的名氣也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大?
江棠自嘲提眉,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麼。
刀已經擦乾淨,江棠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在附近幾個貨櫃轉悠起來。
西澤爾趁著這個機會從箱頂爬下來,跑到江棠身邊。
「是有什麼不對勁嗎?」
西澤爾一眼就瞧出,江棠不是胡亂轉悠,而是有目的在調查什麼。
江棠沒接話,視線落在西澤爾身上,便挪不開了。
倒不是因為他美色晃眼。
是西澤爾從貨櫃下來,江棠才看清他穿的衣服。
而這身衣服,儼然與周遭混亂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穿的是睡衣,剪裁幾乎比著他的身材,一看就是定製。
睡衣面料更是頂級真絲,在陰雲密布的天空下也氤氳著珍珠斑的光澤。
至於衣角還繡著他名字的英文,龍飛鳳舞的花體英文相當別致,處處透著富貴。
這種衣服,在末世之前或許不算罕見,但是在末世之後,絕對是鳳毛麟角。
首先以現在資源匱乏的程度,再大的勢力也養不起這等手藝的裁縫。
其次,就算是末世前做的,也沒有人能把衣物十年如一日地保存至今。
更別提這個男人身上,幾乎看不出什麼風霜磨練過的痕跡,連頭髮絲都打理得一絲不苟。
哪怕江棠把他的身份往那些大勢力的繼承人身上靠,也覺得不合理,現在這個世道,哪家繼承人不是往死里壓榨磨練才能挑起大梁,不是繼承人又不可能用海量資源將他供著。
總而言之,處處都不合理。
這讓江棠懷疑起他的身份來源。
西澤爾被江棠盯著看了好一陣,有點不自在了。
他摸了摸臉:「我是不是臉上髒了?」
江棠搖頭:「你是哪裡人?」
西澤爾頓時沉默下來。
他剛才大腦空白,卻也不是完全閒著。
比如自己身份來歷的問題,西澤爾就認真考慮過。
當時他的第一反應是隱瞞,畢竟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多點警備心沒什麼不好。
他甚至編造出一套合理的說辭,保准滴水不漏,教人看不出異樣。
但是,當他對上江棠眼睛剎那,準備好的謊言說不出口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欺騙她。
最後,西澤爾抿著唇: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明知道這句話可能帶來無法計量的後果,西澤爾也還是這麼說了。
他言簡意賅,告訴了江棠自己睜眼來到另外一個世界的經過。
江棠臉色古怪,濃黑眼底情緒翻滾。
一臉嚴肅的西澤爾有些繃不住:「你不相信嗎?」
也是,貿貿然聽見這麼一番話,誰也覺得離譜。
所以他誤打誤撞反而隱瞞了身份?
西澤爾覺得這不是他的目的。
江棠搖搖頭。
「我信。」
末世之間,任誰聽見對方說辭都會嗤之以鼻,但是災變之後,世界已經大變模樣,連變異都來了,穿越時空又有什麼不可能?
可問題是……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江棠自認不是見了便讓人心生好感信任的長相。
有些人叫她屠夫、大魔王,說她六親不認、是個冷血怪物。
也有些人對她敬畏、害怕,處處拍她馬屁、對她百般討好。
卻唯獨不會輕易予她信任。
仿佛游離在世界之外的江棠,久違感受到一股純粹、不摻雜任何多餘因素的信任,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說:「我以為這種事情,人人都會當成秘密試圖瞞住。」
所以為什麼要告訴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