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姜淮的鈴鐺

  狐尾蓬鬆如雪,聞人戚戚腳下的力度瞬間被卸去了大半。

  聞人九枵面容沉靜如初,似乎她的攻擊在他眼裡就像是小孩子撓痒痒,根本無法傷害他分毫。

  她也確實從來沒贏過他。

  甚至他明明可以像纏住她的手腕一樣用尾巴繼續阻止她的動作,他卻偏偏選擇用尾巴來擋。

  似乎覺得只要被她踹上一腳,就能發泄了她心中的憤怒。

  聞人戚戚心下暗罵,卻見不慣他這副樣子,腳底在那尾巴上刻意磨了兩下,這才收回腳,面無表情開口,

  「忘了告訴你,我回來的時候腳上踩了一坨鳥屎,還沒洗鞋子。」

  聞人九枵:……

  原本不動如山的表情,在聽到她這話的瞬間似乎在一寸寸皸裂。

  連帶著剛剛被他用來擋住她攻勢的那條尾巴,這會兒也肉眼可見地變得有些僵硬。

  聞人戚戚總算覺得痛快了一點。

  但那些聞人一氏的族人們卻肉眼可見地怒了。

  打不過就用這種方式噁心人!這個聞人戚戚多少年了還是這麼不講武德!

  聞人戚戚根本不將周圍那些對她怒目而視的族人放在眼裡。

  若是放在平常,她還會一個個瞪回去。

  或者一個個打回去。

  但眼下,她並沒有那樣的閒心。

  她死死盯著面前的聞人九枵,見他一點點冷下臉來,好半晌,終於抬手。

  幾乎是在他抬手的同時,聞人戚戚便掙開束縛在她手上的狐尾快速地往後退去。

  下一秒,只見一道小水龍在她和聞人九枵之間升起。

  水龍捲過剛剛被她踹過的尾巴,只兩秒就很快消失。

  聞人九枵甩了甩被水龍洗過的尾巴,水珠甩出,尾巴便恢復如初的蓬鬆乾淨。

  他再次看向聞人戚戚,以及她身後的姜栩栩。

  沒有給族人接著動手衝突的機會,只道,

  「母親要見你們,跟我來。」

  聞人戚戚原本冷練的眸子,在聽到「母親」兩字的時候有一瞬的顫動,只一個呼吸間,便恢復如初。

  抬腳,帶著姜栩栩跟聞人九枵往裡走去。

  椒圖和褚北鶴自然跟上。

  兩邊的族人依舊虎視眈眈,但因著聞人九枵在前頭帶路,這會兒卻沒有一個人敢再試圖動手。

  聞人九枵帶幾人去的,正是姜栩栩第一次過來時去的那處正堂。

  這裡本就是族中族老們見面議事的地方,聞人戚戚對於他把她們帶到這裡來並不意外。

  只是兩人剛剛踏過正堂門欄,聞人九枵卻是後退一步,抬手攔住了褚北鶴和椒圖。

  「大人,接下來是我們聞人一族的族務,還請大人不要干涉。」

  頓了頓,他似是保證一般,道,

  「我向您保證,她們不會有事。」

  衝突不是他們的本意。

  姜栩栩也看得出,聞人一族這是打算打開窗子說話,她也想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麼打算,於是朝褚北鶴看去一眼。

  褚北鶴對上她的視線,沒有再堅持,在門口止住腳步。

  褚北鶴不動,椒圖自然也不好硬闖。

  兩人被乾脆請到了另一邊的偏廳。

  而在褚北鶴和椒圖離開後,姜栩栩和聞人戚戚身後也似乎有門一併關起。

  似當初的移門幻象,只一個恍惚間,兩人便從入門處,驀地出現在了正堂正中間。

  面前的兩側,八名神色嚴峻的族老肅穆而立。

  而在他們身後,一道身影不知何時也出現在那裡,身下是柔軟雪白的雪熊毯,一身青色素衣,雪色長髮鋪泄,半臂輕搭扶手,狀態隨意卻又叫人不容忽視。

  只一眼,姜栩栩便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果然,就聽旁邊,聞人戚戚語氣嚴肅,喚座上那人,

  「母親。」

  又示意姜栩栩,

  「栩栩,叫外婆。」

  聞人白依聽到外婆兩字眉心微動,還沒張口,那邊姜栩栩已經利落乾脆地叫人,

  「外婆。」

  座上的聞人白依對於這個稱呼不置可否。

  畢竟她們今天過來,也不是為了認親的。

  按著禮數叫了人,聞人戚戚便乾脆地進入主題,

  「姜淮在哪?我要帶他走。」

  聞人白依還沒開口,一旁一名頭髮同樣花白的老者便厲聲呵斥,

  「狂妄!你離族多年,與人類玄師為伍,現在還敢如此狂妄!」

  姜栩栩聞言擰眉,上前一步,一副要護在聞人戚戚前頭的樣子。

  卻被聞人戚戚一把拉了回來,反倒是自己上前一步。

  她再不濟,也沒有要女兒來給自己撐場的地步。

  她是一個母親,和座上那人不一樣的母親。

  理應由她來保護自己的孩子。

  於是聞人戚戚絲毫不怵地衝著剛才出聲呵斥的老者道,

  「不把我兒子還給我,我不止可以狂,我還可以瘋,你信麼?」

  視線一一掃過另外幾位族老,眸色冷沉中透著危險,問,

  「你們信麼?」

  聞人九枵從剛才便坐在一側沒有開口。

  但聞人戚戚那話,他信。

  雖然在和姜禹城一起又生下孩子後,聞人戚戚身上多了幾分柔和的氣質。

  但在那之前,她的瘋,族裡一直有目共睹。

  族老幾個也相信,但他們並不真的把聞人戚戚當一回事。

  但如非必要,他們也不會真的對她動手。

  畢竟,聞人戚戚再如何,她還是聞人白依的女兒……

  便見,中間為首的一位老者開口,只道,

  「姜淮的事情你既知曉,我們也不瞞你,但人你不能帶走,你也帶不走。」

  老者頓了頓,視線掠過聞人戚戚以及她身後的姜栩栩,目光沉沉,道,

  「聞人一族,已經萬年不曾再出一位十尾天狐,你身承聞人一族血脈,就該知道天狐降世對我們一族乃至整個妖族的重要性。

  你的兒子,姜淮,他是最適合承載是尾天狐血脈的容器,所以他必須留下。」

  「你放屁!」

  聞人戚戚直接厲聲駁斥,也不管對面是誰,

  「我兒子就是個普通人!他姓姜,憑什麼你們聞人一氏說留下就留下!」

  姜栩栩同樣眸色冷凝,上前一步,冷眼看向面前眾人,

  「不管你們是憑什麼判定所謂容器的資格,但我哥哥,不可能留下。」

  她哥哥,是個人。

  連半妖都不是。

  憑什麼因為他們一句認定,就要將他留下。

  就見面前眾人目光沉沉看著她們,聞人九枵此時才終於站了出來,看向兩人,緩聲開口,

  「他不止是姜家人,同樣也是我們聞人一族的血脈。」

  他頓了頓,道,

  「就在剛剛,姜淮身上的妖血血脈已經覺醒。」

  他說著,抬手,掌心朝兩人緩緩攤開。

  只見他的掌心中,一顆熟悉的帶著生氣的古銅鈴鐺靜靜躺著。

  和姜栩栩一樣的代表著聞人一脈的鈴鐺。

  那是,姜淮的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