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嶼是個怪胎。
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他的身邊全都是人,可他的世界,仿佛從來都只有自己。
喬嶼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他看到的世界,也和其他人不一樣。
第一次接觸到計算機,他仿佛開啟了另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繁雜而枯燥,他卻沉浸於其中。
隨著他漸漸長大,深入學習,外界突然對他冠以天才的名號。
喬嶼不在乎那些東西,他只想要探索。
直到他四十歲這年,他感覺自己終於探索到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他在邊緣處試探著,外人說他走火入魔,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觸碰到了世界的本源——
異世天道。
依靠天道力量,創造出所謂的系統。
對他來說是一次突破。
但也僅僅是一次突破。
所有的挑戰,在挑戰成功後都難以再牽動挑戰者的情緒。
喬嶼尤其如此。
所以,他重新專注於異世天道給他的題目——
找到讓兩個世界重合的方法。
喬嶼不在乎世界重合與否,反正他對於世界從無眷戀,他在乎的只是挑戰。
因此,在他四十四歲這年,異世的計算機天才喬嶼死去了。
而同一時間,在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喬嶼誕生了。
許是他的計算出了差錯,他重生在了一個本該死去的男嬰的身體裡。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親人的眼淚。
剛剛生育了的女人,抱著懷裡的死嬰痛苦哀嚎著。
旁邊的男人雖然沒有如女人這般情緒激動,但也蹲在地上無聲嗚咽著。
直到,旁邊有人發出一聲驚呼。
喬嶼第一次對上那樣通紅著且淚水朦朧的雙眼,那種所有情緒都被他牽動著的感覺,過去喬嶼從未體驗過。
可眼下,重生在這個小小的身體裡,他仿佛觸摸到了一點所謂人類的情感。
喬嶼很好奇,所以他決定在這個身體裡嘗試著深入感受一下。
……
喬家,是一個很普通的家庭。
普普通通的父母,普普通通的家境,每天都在為了柴米油鹽而苦惱。
而他,雖然是「失而復得」的孩子,但他的「父母」對他也並沒有多麼的小心翼翼。
故意把吃的撒得到處都是的時候,屁股也會挨巴掌。
因為魂魄與身體還不適配,總是在夜裡驚哭的時候,疲憊的母親偶爾也會對他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甚至於,後面他們又有了新的孩子,對他的關注理所當然就也分了出去。
喬嶼並沒有因此而失落。
那些年,他把自己當做一個旁觀者,觀察著這個家裡的人。
比起電視劇里那些熱烈又溫馨的家庭,他的家顯得十分普通,每個人都內斂而尋常,他們不善言辭,更不會隨便把愛掛在嘴上。
吵架冷戰之後,做一道對方喜歡的菜放在對方面前,就算是一次無聲的和解。
會因為一點小事抱怨,會因為父母不理解自己而哭喊耍賴。
在那個家裡,喬嶼好像也慢慢地變得像個普通人。
會學著表現煩惱,會哭,會笑。
有時候連喬嶼也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演得過於投入,還是他的重生讓他的靈魂也生出了變化?
他以為,他對這對父母並沒有多少感情。
所以當他被安全局帶走後,他毫不猶豫地拋棄了喬家孩子這個身份。
觀察日記結束,他是時候去做他該做的事。
他以為,他的父母對他應該也是差不多的感覺。
可後來,海市被斷界阻隔,父母因為夢貘而陷入昏迷。
他沒有按照說好的配合鬼霧的行動,而是回到了那個家。
那時候,他隱約意識到,他們的存在,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
哪怕這些年的時光里,他從來沒有很清晰地感受過他們身上的愛。
可誰說,平平淡淡的生活就不算是愛?
後來,他又忍不住想,如果他完成了異世天道安排的任務,找出了那個「答案」,那他在這個世界的父母,會怎麼樣?
是會被異世的父母抹殺?
還是會從另一個自己口中知曉,他們的孩子其實早已死去。
這些年他們惦記的,不過是個占據了他們孩子身體的「惡鬼」?
喬嶼發現,不管是哪種結果,他都不想接受。
所以,他選擇保持現狀。
但他也不想回到他們身邊,他本來就不是會眷戀所謂家的人。
他想感受到的,過去都已經感受到了。
餘生,只要知道他們好好活著,那就行了。
至於為什麼會找上姜栩栩,並提出看守異世天道的封印?
喬嶼只是想要確保,異世天道的意識不會逃脫罷了。
只要異世天道一直被封印著,那他們,和他們所在的世界就不會再捲入異世降臨的危機中。
……
黃昏近晚。
喬嶼獨自走在熱鬧的街頭,忽然腳步在一家熟悉的店裡停下。
那是他少數討厭吃的一家店。
但他的父母很喜歡吃。
別問他為什麼會知道,因為曾經某次,他買組裝材料逛到這附近時,就看到父母兩人在裡面吃著。
他媽媽問,
「我們這樣丟下孩子自己出來吃是不是不太好?」
他爸爸說,
「我們就偶爾出來吃一頓,沒事。再說喬嶼不愛吃這家,大不了待會兒打包點別的回去。」
他媽媽就點頭笑,「行。」
此時的喬嶼站在同樣一家店外,透過窗戶,同樣看到了店內那對熟悉的身影。
他們沉默吃著飯,偶爾說兩句話,一切和另一個世界仿佛沒有什麼不同。
除了,這個世界的他們,沒有一個叫做喬嶼的孩子。
他站在那裡靜靜看著,許久轉身離開。
待到第二天,同樣的時間,他再次等來了姜栩栩和她的愛人。
沒有讓他過多的等待,姜栩栩見到他的第一時間,便說出了自己考慮後的結果。
「我會給你單獨進入領域深處的權限,你在那裡不能使用任何力量,但一旦發現異常,你可以通過領域的特殊感應和我聯繫,除此之外,你還要負責照管領域中另一半異世天道的本體。」
姜栩栩說,「如果你能接受,之後看守異世天道和災禍的封印的任務,就託付給你了。」
喬嶼對此早有預料,聞言沒有任何猶豫地應下,
「嗯,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