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什麼?」老爺子打斷了她的問題,「你想要的答案,不管我怎麼說,至少現在你都得不到。」
司宇彤看著他,一言不發。
「丫頭,你和我們生活的環境不一樣,你完完全全在用得失理解世界,可安夏不是。」老爺子認真的說道。
「不用得失用什麼?」司宇彤問。
「感情。」老爺子回答道,「父母與孩子的,爺爺和孫女的,愛人之間的,朋友之間的。她的心和這些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她不管做什麼,這些關係都會牽動著她。」
老爺子停頓了一下。
「你也會說,你是她的姐姐。」老爺子語氣溫和了一些。
司宇彤沒說話。
說什麼姐姐之類的話,本來就是為了嘲諷她的。
他們還當真了不成?
老爺子隨後往屋裡走去。
司宇彤沉默了片刻,也跟著回去了。
午飯。
所有人都在一張桌上吃飯。
大家沒有因為多了一個闖入者,有太大的變化。
在飯桌上。
還是該說什麼說什麼。
司宇彤倒是慢慢的沉默了下去。
童帆說,不管他怎麼說,她也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這倒是沒錯。
她依舊不能理解。
所以,她想靜下心來,好好看看。
看看童安夏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就吃飽啦?」
老爺子看著童安夏吃了沒幾口,就放下了筷子,立馬問道。
「嗯吶。」童安夏點點頭。
老爺子沉默一下,幽幽的看向韓沐修:「你給她吃什麼了?」
「爺爺,你那麼凶他做什麼?」童安夏開口維護。
「栗子蛋糕是不是?」老爺子一口篤定。
「是我自己要吃的!」童安夏趕忙說道。
「他不賣來,你能吃啊?」老爺子吹鬍子瞪眼,「那甜食能多吃嗎?她本來就有牙疼的毛病!韓沐修你就慣著吧,等她牙疼了,我看你怎麼辦!」
「爸,沐修讓人做的那是低糖的,我也嘗過的,我們寶寶幾個月就這麼一兩天休息的時間,你就讓她放縱一下嘛!」童延釗也開口道。
飯桌上。
逐漸吵鬧起來。
司宇彤從前自己吃飯。
偌大的餐廳,偌大的客廳就她自己一個人。
聽著吵鬧不休的動靜。
她依舊意外的,沒有覺得很煩。
只是在心裡嗤笑一聲。
童安夏都這麼大了,童帆還因為一個蛋糕吵鬧,童延釗還叫她寶寶。
午飯之後。
童帆和童延釗午睡去了。
童安夏沒有午睡的習慣。
就和韓沐修去花園裡溜達了一會兒。
這個家裡。
似乎沒有人在防範司宇彤什麼。
司宇彤坐在沙發上,百無聊奈的看著周圍。
心想著。
要不然她還是搞點什麼事情吧?
這家人未免也太放心她了!
不如……
就從童帆喜歡的魚缸下手?
她剛這麼想。
突然就回想起來,童帆早上,因為魚死了,跟自己兒子拼命時的樣子。
司宇彤默默的收起了這個有些危險的想法。
想來想去。
司宇彤什麼也沒做。
轉了一圈,倒是好奇的站在了童家人的照片牆上。
牆上掛著很多照片。
都是和童安夏相關的。
記錄著她一點點長大的全部。
就算是司宇彤這樣感情遲鈍的人。
她也能感覺得到,這一家人對童安夏是真的視若珍寶。
每一張照片,都透著濃烈的愛意。
這些……
是司宇彤從未擁有過的。
就算是母親還活著的時候,她也沒有被如此溫柔的對待過。
她時常抱怨自己不是個兒子。
沒能讓爺爺開心。
一直到她去世之前的一天,她還哭著罵她為什麼不是個兒子!
照片牆上。
有一張童安夏坐在嬰兒車上,鼻尖上頂著一朵花,笑得無比燦爛的照片。
非常的可愛。
司宇彤心裡不知道為什麼。
突然有什麼東西釋懷了。
她的可悲,是因為童安夏和她媽媽?
似乎不是的。
她的可悲,是因為生在司家,長在了司家。
就算是沒有童安夏和她媽媽,司家那種地方,沒有愛可說的。
她一樣會長成現在這個樣子。
不……
如果沒有童安夏和她媽媽,她應該會比現在更不堪吧?
她不會被爸爸拋棄。
會一直待在那個家裡面,任由他們支配。
司宇彤伸手,將那張嬰兒的照片拿了下來,回了自己的房間。
等老爺子醒了。
大家就準備出發去逛市場了。
老爺子對這件事十分熱衷。
去之前,還特意搞了搞穿搭。
「你就跟我們坐一台車。」
老爺子帶著小帽子,和司宇彤說道。
「免得韓沐修吃了你。」
司宇彤無語的笑了。
但還是按照老爺子說的,上了他的車。
童延釗有一些潔癖。
他是不願意去市場的。
但……
老爺子咬死了,是他害死了自己的魚,一定要他一起去選幾條魚回來。
路上。
韓沐修不解的問安夏:「她痛恨你的原因,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為什麼還要讓她留下來?」
實際上。
早上司宇彤的管家來的時候。
和童安夏說了一些事情。
左右就是司南薄如何因為童安夏母女,折磨虐待司宇彤。
「你覺得,司宇彤怕不怕司南薄知道我的存在?」童安夏問。
「怕。」
「對。」
童安夏點點頭。
「撇開那些狗血的上一輩恩怨不說。思辰國際多大的家業啊,司南薄只有她一個孩子,就算現在有隔閡,今後司南薄死了,她就是繼承人。如果再半道殺出一個我來,她搞不好什麼都得不到。」
「嗯。」韓沐修點點頭。
「我現在就是想讓他看看那我的生活是怎麼樣的,讓她自己去感知,我會不會去跟她搶。」童安夏說道。
「但願有用。」韓沐修想了想,「不然,她就要倒霉了。」
童安夏笑著看著他:「你怎麼還在生氣?」
韓沐修因為那台車的事情,真的發自內心的怒了。
怒火到現在都沒有消。
「一時半伙都還得氣著。」韓沐修回答道。
「明天她就走了~」童安夏哄著韓沐修,「而且,她真的沒惡意,就是瘋……我看了樓下的監控,我在車上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那裡了,可她還是等我下車走了,才開車撞的車。」
韓沐修沒說話。
在韓沐修看來,這只不過是司宇彤的挑釁。
誰知道下一次,她是不是就要直接在,安夏在車上的時候,開車撞過去?
童安夏知道。
她心肝寶貝這是鑽牛角尖了。
沒多久,兩輛車就到了市場附近的停車場。
司宇彤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市場裡面什麼都有,氣味自然是不怎麼好聞的。
她下車後,就在蹙眉。
「沒來過這種地方吧?」老爺子問。
司宇彤搖搖頭:「我有自己的農場,可以供給食物。」
「還挺能耐。」老爺子說道,「走,進去給你看看,人間煙火是什麼樣的。」
司宇彤下意識看了一眼韓沐修:「這種地方,你也能受得了?」
「有什麼受不了的?」韓沐修冷淡的回答。
司宇彤:「……」
沒辦法,來都來了。
慫了不就讓別人看笑話了嗎?
司宇彤只好硬著頭皮,往裡去了。
城市的發展迅速,把世界變成了鋼筋水泥包裹的銅牆鐵壁。
唯一能有點人間煙火氣的地方。
就是市場了。
各種各樣的蔬菜瓜果,排放得整整齊齊的,看著就非常的治癒。
司宇彤慢慢的往前走。
也有些驚訝於這些蔬果居然排列得如此整齊。
周媽走在前面。
和每一個攤販都很熟的樣子。
「周姐來買菜啦,今天的牛腩特別好,你家小主人不是喜歡吃嗎?要來一塊兒不?」
「周姐,上次你說的,你家小主人愛吃的那種手打牛肉丸明天到貨了,給你留吧?」
一路下去。
買菜的幾乎都知道,周媽家裡有一個貪嘴的小主人。
這個也愛吃。
那個也愛吃的。
童安夏走在韓沐修身邊。
「我有這麼愛吃嗎?」
「嗯。」韓沐修點點頭。
童安夏:「……」
她看了一眼司宇彤。
司宇彤進來之後基本沒說話。
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很快,老爺子買到了自己想要的。
周媽也把明天的菜都定了下來。
「明天家裡有人要走的,你們早一點送菜過來。」周媽付錢的時候,挨個叮囑。
司宇彤就在她邊上。
家裡有人要走?
她嗎?
她什麼時候成了她們家裡的人了?
可笑。
司宇彤心裡這樣想著。
可當離開時。
她看到一輛拉滿貨物的車,朝著這邊過來的時候,還是下意識拉了一把周媽。
讓她站在更安全的地方。
童安夏都看在了眼裡。
買完東西。
一行人就回去了。
老爺子買到了喜歡的魚,還多買了一些水生物。
到家之後,就開始張羅魚池裡的新住戶。
司宇彤就蹲在邊上看他倒騰。
不就是幾條破魚嗎?
至於那麼開心麼?
「童帆集團,你真的給童安夏了?」司宇彤問。
老爺子看了一眼她:「嚴格說來,不是我把童帆集團給了她,是她自己拿過去的。」
說完,老爺子轉過頭去:「她有這個實力。」
司宇彤又沉默了一下:「你知道她媽媽是誰嗎?」
「不知道。」老爺子搖搖頭,「我也不想知道,如果這件事對安夏來說不是什麼有利的,反而會成為負擔,我也不想要安夏知道。」
他停頓了一下。
「這原本就是她母親的意願。」
「什麼意思?」
「我朋友把安夏交給我的時候,是這樣說的。」老爺子嘆息一聲,「她說,如果孩子不知道她媽媽是誰就能快樂無憂的生活一輩子,那就讓她永遠別知道媽媽是誰。」
司宇彤眉頭緊鎖。
她從來沒當童安夏的媽媽是個好人。
就算她和司南薄從小青梅竹馬。
可司南薄和她媽媽結婚之後,那就不一樣了。
她還是要和司南薄在一起,還生了孩子,這就是錯的!
然而……
當她聽老爺子說了這一段之後。
司宇彤心裡就有些懵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媽媽……
只要孩子能快樂無憂,不知道她是誰都可以?
而司宇彤的母親……
她對她永遠是抱怨,永遠是失望,永遠有提不完的要求。
為什麼……
夕陽落下。
老爺子倒騰完魚池。
起身,指著池子問:「好看吧?」
司宇彤的性格,這個時候,應該脫口而出難看的。
可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好看。」
「走,再幫我把魚缸里弄一弄。」老爺子說著往回走,「我聽囡囡說,你大學還學過藝術是吧?她從前……就是不知道你是姐姐的從前,很喜歡你呢。把你當精神偶像,有一段時間,電腦桌面是你畫的那個……就是一個女人抱著一朵紅色的花那個圖!」
「真的?」司宇彤似乎很驚訝。
「當然,我為什麼要騙你?」老爺子瞥了她一眼,「我呢是巴不得我囡囡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的,別指望我會說謊來和你套近乎,老東西我活了大半輩子了,除了討好過我寶貝心肝孫女,別的我誰也沒討好過。」
司宇彤無語的笑了笑。
老爺子又說:「我從前思想很迂腐的,覺得女孩子搞什麼計算機啊?漂漂亮亮的就好了,囡囡也曾經因為我的這個話,一度就決定放棄寫代碼了,一直到你那會兒橫空出世,她才知道,女孩子也是可以成為優秀的黑客的!所以才把這件事堅持下來了。」
「那我還真是倒霉催的,給自己找了這麼一個對手。」司宇彤垂下眼瞼,自嘲的笑了笑。
「總之,我還是要謝謝你。」老爺子說道,「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就沒有那麼好玩的遊戲了,誒,放學後你玩過沒有啊?」
「沒有。」
「玩一玩,今天晚上就玩,爺爺陪著你一塊兒,讓你看看你妹妹自己寫的劇本,自己畫的圖,全程自己製作出來的恐怖遊戲,有多贊!」
司宇彤:「……」
爺爺?
還真是自來熟上了。
「弄好了?」
童安夏見兩人回來,打了一聲招呼。
「外面的好了,裡面這個,我打算讓她弄。」老爺子樂呵呵的,「藝術家的審美肯定跟我不一樣,丫頭,來,這個魚缸就交給你了。」
司宇彤:「……」
她看想童安夏。
童安夏沖她撇了撇嘴角,聳了聳肩,然後繼續看自己的東西。
司宇彤很無語。
她似乎拒絕不了眼前的老人。
沒辦法。
她只能硬著頭皮弄。
老爺子倒是陪著她。
「我也養過魚。」司宇彤說道。
「什麼魚?」
她看向老爺子,突然猙獰了一下:「鯊魚。」
老爺子:「……」
「現在呢?」
「那鯊魚跟傻子似的,總是拿頭撞魚缸,所以我就把它扔回海里去了。」司宇彤說道。
老爺子眸光微微動了動。
這丫頭,是渴望自由的吧?
所以看到鯊魚不自由,就把它放走了。
晚飯前。
雲清回來了。
「媽,我看你紅毯直播了,美!」
童安夏跑到玄關去接。
「今天怎麼樣?玩得開心嗎?」雲清笑吟吟的問,語氣也格外溫柔。
「還行,我們去市場了,爺爺翻新了一下外面的魚池,還讓司宇彤在幫他設計室內的魚缸。」
「是嗎?」雲清挽著童安夏的手進去。
「阿姨。」
韓沐修打了一聲招呼。
「沐修,今天活動,贊助商送了兩個領帶夾,你來挑一個。」雲清說道。
這時。
童延釗不知道從哪裡飛奔出來。
一把接過領帶夾:「他不缺這個,都是我的!」
雲清:「你還是小孩啊,跟他爭?」
「他要,讓安夏給他買就是了!」童延釗理直氣壯。
「爸爸說得對!」童安夏趕忙開口。
雲清看向魚缸那邊。
司宇彤不愧是藝術生,審美是真的很不錯。
雖然才弄了小一半,但已經很好看了。
「司小姐,受累了。」雲清開口道。
「您應該和這位老先生說,也忒不客氣了,知不知道我做一個藝術品得多少錢?」司宇彤嘟囔道。
「你撞壞了我孫女的車,這個就算是抵消了。」
司宇彤:「……」
簡直理直氣壯。
「先吃晚飯吧!」
周媽張羅好了晚飯,樂呵呵的出來。
「哎啊!這弄得這麼好看了啊?」
司宇彤從小就沒有被怎麼誇獎過。
媽媽是無休止的要求。
爸爸從來是無視。
猛然被這麼多的人排隊夸。
她有些不適應。
剛好不是叫吃飯了嗎?
她就放下手裡的東西,回房間去洗手去了。
手機她沒帶在身上。
洗完手出來看的時候。
看到了管家的信息。
她給他回了一個電話。
管家在那邊很擔心的樣子,生怕童安夏的家人傷害司宇彤。
司宇彤聽著,心裡突然覺得空蕩蕩的。
「幫我訂明天回去的飛機吧。」
「回去?」
「嗯。」司宇彤沉默了片刻。「童安夏不會想要回司家的,她對我沒有任何威脅。」
「明白,我這就去安排,您晚上……」
「不想跑了,累,就住在這裡了,明天一早你來接我。」
「好!」
電話掛斷。
司宇彤又看了一眼被她扔在行李箱裡的照片。
不知道想著什麼。
片刻後她起身離開了房間。
出了房門。
外面又是頂天的熱鬧。
司宇彤走進餐廳。
聽著這一家人的熱熱鬧鬧,慢吞吞的吃了一頓美味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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