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霜寒十四州16

  太一宗這邊最先上場的是五長老,塗家這邊直接派出塗修。兩人施展輕功來到台上,很快就戰在了一起。

  十幾招過後,明顯能看到塗修處於攻勢,五長老處於守勢。

  「咦,看來這第一局塗家那邊穩了。」有些眼力不夠的人下了定論。

  擂台下方,衡玉也在跟鍾離樂討論他們兩人的比試,她肯定道:「塗修危險了。」

  塗修這種大開大合的招式,時間越久越容易露出破綻。太一宗的人明顯針對他做過研究,知道以什麼方式能夠拿下他。

  鍾離樂神色凝重,目光落在風皇王木風身上:「風皇以輕功步法聞名江湖,這正好克了我的武功路子,不知道太一宗那邊是不是專門將他請了過來的。」

  話音未落,另一頭的風皇似乎是察覺到鍾離樂的打量般,抬眸與他對視。

  看清風皇臉上的戲謔之色,鍾離樂心下一沉,知道自己接下來不能心存僥倖了。風皇虛長他十幾歲,功法又正好克了他,接下來他怕是要經歷一番龍爭虎鬥。

  「不用擔心。」衡玉也盯著風皇,語氣平淡,「如果第一局塗修輸了,第二局就由你上吧。總要給我留下三個對手,讓我在一挑二和一挑三之間有個選擇的餘地,你說是不是?」

  鍾離樂:「……」他忍了半天,還是沒能壓下心底的吐槽,「戚姑娘,之前我只是隨便找了個理由。但我現在覺得,如果你與明初遇見,絕對會詳談甚歡、一見如故。」

  這兩個人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驕傲和肆意簡直如出一轍。

  最大的不同,大概是明初說出這番話時神情張揚桀驁,而戚姑娘神情冷淡。

  衡玉眉梢微揚,有些詫異地掃了鍾離樂一眼。

  系統驚道:【你這是要掉馬了嗎?!】

  衡玉下意識掃了眼自己光滑的左手掌心,回系統:「我的偽裝應該沒出問題,鍾離樂他……很可能是覺得我的說話風格熟悉。」

  容貌可以偽裝,武功路數可以偽裝,性別也可以偽裝。

  但是一個人的行事作風是最難偽裝的。

  只能說,鍾離樂不愧是能夠假扮明初的人,把她的性格摸得很透徹。

  回完系統,衡玉才回復鍾離樂:「是嗎,那我很期待與明初見上一面。」

  兩人交談之時,擂台上的形式幾經變換。塗修的氣勢拉到最盛,卻缺少了幾分變化的餘地,在一次揮動武器擊不中對手後,他被五長老的袖中劍劃中脖頸,一瞬間血流如注。如果不是塗修即使閃避,勉強避開了頸間動脈,他必然當場就斷了氣息。

  所有人都被這番變故驚到了。

  很明顯,太一宗這邊是直接痛下了殺手。

  大量失血讓塗修的神色剎那間變白,他朝裁判打了個認輸的手勢,踉蹌往擂台邊退開。

  塗家的人立即迎上前去,點穴為他止血,緊急處理他脖頸的傷口。

  塗老爺子圍過去瞧了塗修幾眼,額上都是冷汗。見塗修已經痛得暈了過去,塗老爺子恨恨轉身,擰著眉看向太一宗的五長老。

  五長老無辜微笑:「擂台上刀劍無眼,剛剛如果不是我反擊及時,現在躺在地上的人很可能就是我了,還望塗兄能夠見諒。」

  衡玉走到塗修身邊,把她自己調配的傷藥遞給塗府下人,讓他們給塗修用上。這種傷藥的止血效果非常好。

  她起身時,正好聽到五長老這句話。

  在塗老爺子要出聲反駁這句話前,衡玉抬手鼓掌,聲音在金風樓四處迴響:「五長老說得對,擂台上刀劍無眼,生死不論。塗修的傷我們這邊認了。」

  剛剛還勝券在握的五長老神色一凝,似乎是察覺到了衡玉話中的含義,他深深看著衡玉:「你身為洗鍊劍之主,太過弒殺,是要被洗鍊劍反噬的。」

  衡玉輕笑:「我再弒殺,也不如太一宗里某些人歹毒。」

  聽到她這麼不加遮掩地表露出自己對太一宗的不滿,周圍圍觀的人都愣住了,湊在一起低聲交談起來——看這情況,戚衡玉是與太一宗有深仇大恨啊,難怪她會站在塗府那邊幫塗家人對付太一宗。

  「年輕人行事肆無忌憚,還是得我們這些做前輩的教一教你行走江湖的規矩才好。」太一宗的三長老呵呵笑起來,用年齡來壓她一頭。

  「三長老能教我什麼江湖規矩?是教我用人命來練劍,還是教我咄咄逼人,不給其他勢力留活路?」

  用人命來練劍?不給其他勢力留活路?

  不少人都愣住了。

  如果說是後者那還能理解,太一宗現在很明顯就是在仗勢打壓塗家,一旦漕運生意都落到太一宗手裡,塗家勢必沒落。

  但是前者……想到戚衡玉出身故劍山莊,眾人隱隱猜到了些什麼。這種以人練劍的手段可是比一些邪魔歪道還要歹毒。

  三長老等人的臉色都變了,實在沒想到衡玉會如此猖狂:「戚衡玉,你好膽!」

  洗鍊劍瞬間出鞘,冰涼的劍身被陽光照耀,森冷肆虐之意瀰漫開來。衡玉以劍尖直抵著太一宗眾人:「是你們先羞辱我的,憑你們也配來教我江湖規矩?」

  「戚衡玉!」

  「也別走什麼流程了。」衡玉道。「你們直接上吧,一挑三或者一挑四都可以,讓我用我手中的劍,教諸位我的規矩。」

  「只不過刀劍無眼,如果出了什麼事,還請諸位不要忘了剛剛你們自己人說過的話。」

  狂妄。輕蔑。張揚。

  哪怕是對上太一宗,依舊分毫不讓。

  這樣的姿態可以說是過於囂張,但是劍者意志也被她體現得淋漓盡致。

  不少劍客望著衡玉的目光徹底變了,下意識屏住呼吸,想要看看她是真的不自量力,還是基於實力的反擊。

  「你要一挑三?」

  衡玉不應,施展輕功躍到擂台上,平靜俯視擂台下方的三長老眾人:「可以。如果五長老還有餘力的話,也跟著三位一起上吧。你們放心,我擊敗他不算人頭。」

  讓五長老上擂台的目的很明顯,她想要五長老當場血濺擂台。

  五長老幾人被她的這番姿態激怒,盯著她的眼裡幾乎要噴出怒火來。他們這些人早在江湖成名已久,現在卻被一個初入江湖不久的小輩蔑視到這種程度。

  「三長老,既然她要送死,我們就成全她吧。」毒王沈無名冷笑道,他曾經在研製毒|藥時中過劇毒,嗓子被藥壞了,現在說話時聲音嘶啞,宛若毒蛇在暗處輕輕吐舌。

  「我們太一宗要以四打一,這個消息要是在江湖裡傳揚開,那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我們。」哪怕氣得狠了,三長老仍然保持理智。他如果壞了太一宗的名聲,宗主和太上長老絕對會怪罪於他。

  「但我們不應戰,同樣要被笑話。」毒王說道。

  五長老抬眼,與衡玉隔著虛空對視,狠狠擰起眉來:「她如此狂妄,肯定是有自傲的資本,若單打獨鬥,我們這邊怕是都贏不了她。」

  衡玉提著劍安靜等著他們。

  所謂的又當又立,就是太一宗了,他們私底下做了那麼多惡事,又怕丟了宗門的名聲,所以在大庭廣眾之下總喜歡遮遮掩掩。

  不過,衡玉並不擔心太一宗會不應戰。名聲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在他們的性命面前,實在不值一提,他們不會敢與她單打獨鬥的,就是不知道他們能無恥到什麼程度,會出多少人與她戰鬥了。

  太一宗的人低聲談論時,鍾離樂等人也在交談。

  「戚姑娘此舉會不會太冒險了?」塗星華臉上難掩憂慮。

  「放心,戚姑娘是個有分寸的人。」鍾離樂的腦海里慢慢浮現出那日洗鍊出鞘的場景。

  劍如驚鴻,劈斬而去時天光灑落、風雨永寂。

  周遭有萬事萬物,但他的視線里只能看到那一劍。

  看完那一劍後,鍾離樂心底只有一個想法:這樣強大的劍客怎麼可能會落敗。

  「說起來,戚姑娘與明初真像。」塗星華突然感慨。

  鍾離樂眉心一跳,下意識道:「你也是這麼覺得的嗎?」

  塗星華笑:「是啊,他們二人一定能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這樣相似的性子,肯定能找出很多共同話題。

  鍾離樂摸了摸下巴,嘖一聲道:「兩人年齡也相近,也許將來能成一對神仙眷侶也說不定。我真是越來越期待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了。」

  太一宗那邊總算是討論出了一個結果,三長老、四長老和毒王沈無名各自施展輕功來到擂台上,三長老沉聲道:「你想靠自己一個人來改變整場擂台賽的結果,身為前輩,我們就成全你的想法。」

  衡玉慢慢收攏手指,緊握住洗鍊劍,有些遺憾地看著五長老:「五長老不再考慮考慮也一起上台?」

  擂台下方的五長老冷哼一聲:「等你打過這一輪後還能活下來再說吧。」

  衡玉不再看他,垂眼等待著這場比試開始。她能感覺到三個對手在不斷變化著自己的站位,打算以前後呼應的站位來圍攻她。手中的洗鍊劍似乎是感應到了威脅,輕輕發出劍鳴聲。

  裁判的聲音剛剛落下,就有人開始動了。毒王催動內力,毒霧之氣瀰漫開,帶著淡淡的腐蝕性;三長老他們剛猛的攻擊隱於毒霧之間,狠狠向衡玉劈來。

  然而——衡玉動得比他們還要快!

  一抹劍光從天而降,劈斬開眼前的毒霧,化解掉兩道攻擊,繼續向前突襲糾纏而去。四人瞬間纏鬥在一起,衡玉不避不退,採用了正面迎敵的姿態。

  有人與她揮掌比拼內力,她催動內力與對手擊了一掌,使得對手往後倒退兩步。

  有人借著身法與她周旋,她的身法飄渺,遠勝對手。

  無論是內力還是身法,她都力壓對手。而這些都不是她最強大的地方,她是個真真正正的劍客,是如今公認的天下第一劍。

  劍是殺人的利器,劍術是殺人術,所以劍客每一次揮劍,都必然要見血。敵人的血霧在空中翻飛,這些霧看著可比毒王營造出來的毒霧還要濃郁。

  待那驚艷的劍光終於停下移動時,衡玉微垂手腕,劍尖指地,劍上的血跡緩緩順著劍身滑落,在地上凝成一小股血泊。

  而她面前,安靜無聲地躺著三具被長劍貫穿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