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下葬那日,帝都一夜入春。
衡玉如她所說的,命人將埋在別院裡的一百多壇千日醉全部挖出來,運到沈洛的墳前,一壇接著一壇敲碎,看著瓊漿酒液從破碎的罈子里流出,沒入泥里。
千日醉,聞者足以自醉。
單是聞著這濃郁醉人的酒香,就知道這千日醉定然是舉世難尋的佳釀。可是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一嘗千日醉的滋味,因為最有資格品嘗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砸完千日醉,衡玉在沈洛的墓前站了很久,緩緩轉身,擁抱了下沈洛的一對龍鳳胎孩子,又擔憂身上的酒氣會驚嚇到他們,只是擁抱一瞬,便迅速退開。
葬禮過後,衡玉一直待在書房打理密閣事務,該責罰的責罰,該殺的殺。
雲成弦也閉門不出,日日鎖在府里寫摺子,他這一趟手握天子劍前往邊境,斬了大大小小六十七個官員,斬的時候不用緣由,斬完總要給滿朝文武一個交代。
沈國公待在家裡養病,也不接見任何人。
而當朝太子,自從行唐關出事後就一直被禁足於東宮,與外界任何人都斷了聯繫。
行唐關一事涉及各方,有人立下赫赫功勞,有人犯了滅族大禍。可是很奇異的是,接連兩次早朝,都沒有人提及到『行唐關』這個詞,就連康元帝也都對此沉默,沒有立即追究責任、論功行賞。
在這樣的異常背後,滿是風雨欲來之勢。
「這朝廷,怕是要變天了。」某位老臣悄悄發出感慨。
十日後,又一次大早朝。
從來沒有來上過早朝的衡玉破天荒起了個大早,命人給她換上官服。馬車已經備好,她抱著一個玉盒登上馬車進入皇宮,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注視下來到宮殿外,等待大早朝的開啟。
片刻,雲成弦出現。
他走到衡玉身邊站定。
這是時隔多年後,他們再一次在朝中並肩站立。
兩個人沒有進行任何言語交流,也沒有過哪怕一瞬的視線對視,他們甚至沒有過任何異樣的表情。
沒過多久,御輦抵達,康元帝出現。
這場足以載入史冊的大早朝正式宣告開始。
伴著內侍總管一聲「有事啟奏無事退朝」,不知道為什麼,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幾乎是下意識地落在衡玉身上。
在這些或是探究或是打量的目光里,衡玉緩步出列,將手中玉盒舉過頭頂,聲音冷厲而強硬。
「臣,有事啟奏!」
「臣今日要狀告當朝太子六條罪狀。一告太子縱容手下黨羽為禍一方,無為君之量;二告太子縱容太子妃母族侵占上萬畝良田,無為君之仁……」
儲君代表著一國國本、一國國體,這些罪名若是在平日裡拎出來,怕是會被康元帝輕輕放下——這就是尚原從未動用過玉盒的原因。
她一項一項,數落太子的罪名。
直到最後一條罪名,她的聲音陡然拔高。
「——六告太子寫信默許運糧官剋扣行唐關糧草軍械,以此報私人之怨,毫無為君之格局!」
「懇請陛下將這六項罪名昭示天下,廢太子儲君之位!」
「行唐關糧草被扣留,一戰過後行唐關三萬將士幾乎全軍覆滅,此役之責必須有人承擔才能化解民憤,平息三萬英靈之冤,懇請陛下賜廢太子一死!」
一言廢太子。
一言賜廢太子死。
滿朝打量著衡玉的目光瞬間化為驚悚,顯然沒想到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儲君是什麼!
儲君是君,她一介臣子,逼君上赴死!
就在眾人驚訝得失去言語時,雲成弦突然出列,與衡玉並肩站立,俯身行禮,聲音里沒有一絲遲疑:「兒臣附議密閣副閣主所言。以廢太子之罪狀當死不入皇陵,用庶人之禮草草葬下,死後以戾這個惡諡為諡號,令萬世史書唾罵。」
不悔前過曰戾;不思順受曰戾;知過不改曰戾。
作為太子同父異母的弟弟,附議這樣的話,不只是後世史書,本朝的史官在提到他時怕是都要悄悄戳脊梁骨,罵雲成弦一聲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不悌,但云成弦絲毫不在乎。
然而,更讓在場所有官員沒想到的是——
康元帝沒有呵斥雲衡玉和雲成弦,只是很平靜地出聲下令,命人將雲衡玉手裡捧著的玉盒送到他的案前。
慢慢看完玉盒裡的東西,他直接命人擬旨廢太子。至於後面那個賜死太子的請求,康元帝沒有同意,卻也沒有出聲反駁,只是暫時按下不表。
在滿朝文武的見證下,康元帝親自在聖旨上蓋玉璽。玉璽落下的那一刻,聖旨生效,太子已經不再是太子。
做好這一切後,康元帝似乎是有些疲倦了。
他揮揮手,對下方眾人說:「今天這場大早朝到此為止,其他要事押後再議,諸位都散了吧。」然後被人扶著離開這座宮殿。
衡玉和雲成弦一前一後退出宮殿,只留下一群剛剛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的大臣。
「你接下來打算去哪?」雲成弦問她。
衡玉回:「去見陛下,從他手裡要一份密旨。」
雲成弦迅速道:「我陪你一起去。」
「別的事都無所謂。」衡玉看著他,聲音裡帶著無法迴旋的拒絕,「唯獨要密旨這件事,我一個人去就好。」
雲成弦緊抿唇角,與她對視片刻,終於緩了語氣:「那我不進去,我在御書房外等你拿了密旨出來,然後陪你一起去東宮。」
在御書房外靜等半個時辰,雲成弦無從知曉在裡面發生的談話,他只看到了結果——衡玉從御書房裡走出來,臉色平靜從容,腳步不疾不徐,徑直來到他的面前。
她說:「去東宮吧。」
雲成弦便知道,她已經拿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他們到東宮時,東宮裡已經亂成一團。很顯然廢太子的旨意在剛剛送達了東宮。
這座居住著儲君的宮殿此時繚繞著砸東西的噼里啪啦聲,宮女壓抑的尖叫和哭泣聲,以及廢太子崩潰的嘶吼聲。這些聲音夾雜在一起,讓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呈現出了一種臨死前的掙扎和猙獰。
衡玉寬袖素履,緩步踩過一地碎片,繞過倒塌下來的山河刺繡屏風,走進太子寢宮裡,看著那個衣冠不整形狀瘋魔、舉起一個前朝花瓶就要狠狠擲出的男人,微笑道:「廢太子。」
聽到這三個字,廢太子砸東西的動作猛地僵在原地。
他愣愣轉過身,血紅的雙眼直勾勾盯著衡玉和雲成弦。
似乎是看了很久,他才終於認出眼前的兩人來。
「兄長。」雲成弦平靜地與他打了個招呼。
廢太子眼裡遽然升起熊熊烈焰,這團火苗仿佛是他生命的最後餘暉。
「你——你們——」
他猛地朝衡玉擲出手裡的花瓶。
可惜力度太輕,花瓶不過往前扔了一米就摔落在地,幾聲脆響後,徹底碎了一地。
衡玉淡淡瞥了眼那些碎片,面無表情,再次抬眼看廢太子。
廢太子用手指著衡玉,指著雲成弦,朝他們哈哈大笑:「廢了我,你們以為你們就贏了嗎?沈洛只是開始,你們以為我真的就沒有反擊之力……」
衡玉從袖子裡取出密旨,一把甩在廢太子榻上:「請廢太子,奉旨赴死。」
一瞬間,廢太子像是被什麼掐住了喉嚨一般,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道密旨,渾身劇烈顫抖起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的父皇……
「不!不可能!」
廢太子猛地朝前撲去,迅速扯開聖旨,看清裡面的字,他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如泣如怨起來。
「這道聖旨……」廢太子扭過頭,死死盯著衡玉和雲成弦,頭髮披散,已是入了魔怔之態,「父皇不會下這道聖旨,你們!你們做了什麼!」
雲成弦下意識上前一步,擋在衡玉斜前方。
他與廢太子對視,平靜看著這個將死之人的垂死掙扎。
「身為弟弟的,必須糾正兄長一點。少歸不是亡於你的手,也不是亡於木星河的圍剿算計,他用一種最壯烈的方式辭別人世,無怨無悔毫不遲疑地迎向了他的宿命。」
「他與兄長不同。」
「他是行唐關一十六城的戰神,生來坦坦蕩蕩,死後轟轟烈烈,無論是作為哪種身份,他都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也許唯二虧欠,就是家中妻兒和讓長輩白髮人送了黑髮人。」
「而兄長,將以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悌之罪名,將以戾這個惡諡,將以庶人之身份,永遠刻在史書的恥辱柱上!」
當天晚上,一條消息從宮內流傳出去。
——廢太子自飲毒|酒歸了西天。
只是,那杯毒|酒到底是廢太子自己心甘情願喝下去的,還是康元帝賜的,亦或是密閣和三皇子那邊為他準備的,世人眾說紛談,卻都得不到答案。
唯一為世人所知曉的,是康元帝在得知這條消息後的反應。
「廢太子自飲毒|酒,如此不惜己身,是置父母於不忠不義不孝之地。他的葬禮就以庶民之禮來安排,至於死後諡號,便賜一個戾字。」
戾太子草草下葬後,朝堂終於恢復了正常。
等到行唐關一事徹底塵埃落定時,這帝都已經是入了夏。趕在立夏這一天,尚原攜家眷乘船回到帝都。
他站在船頭,看著碧水與天一色,看著洛河河岸一點點倒映入他的眼裡,最後,他看到錦衣玉冠、站在楊柳岸邊等他的衡玉。
「當年大人離京,我就告訴大人您且先去自在幾年,後來總是要回京繼續為百姓效力的。」
看著跳下船急急走到她面前的尚原,衡玉眼裡蘊著柔和的光。
她輕笑著繼續說道:「今日我總算是候到了大人回京。」
尚原在她面前停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眼底又酸又澀:「當時你送我離京,現在又接我回來,這份情誼,尚某無以為報。」
「大人多為天下做些實事,就是報答了。」
這天下啊,太缺尚原這樣的官員了。
衡玉抬起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尚原上馬車。
馬車一路緩行,抵達尚府。
衡玉和尚原一起用了午飯,吃過飯,婢女為兩人奉上新沏好的茶水。
尚原抱著茶盞,沉默片刻,突然對衡玉說:「我在江南那也聽說了少歸的事情,江南百姓都說他是大衍朝最年輕的戰神。你也知道,江南說書風氣盛行,他們把少歸的事跡改編成了話本,時常在茶館裡說著。」
他學著說書人的姿態,笑念了裡面的一句台詞:「千軍萬馬行唐關,一人一劍沈少歸。」
衡玉笑起來。
尚原見她笑了,也跟著笑了下:「少歸的事情我也很遺憾。」
衡玉唇角微微彎起一絲弧度,旋即很快放平下來。她說:「少歸那樣過於純粹的人,反倒是真應了那一句最是人間留不住。」
「他是將軍,戰場上只有勝與敗,只有生與死;我和雲三應該算是政客,在官場上除了黑與白,更需要懂得灰色。」
衡玉低下頭,撥弄著茶杯里的茶沫。
「其實很早的時候,我就預料到我們會有背道而馳的一天,也不是沒試過挽回,可是他們要是聽勸的性子,我們彼此也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她唯一沒有預料到的,大概就是他會這麼早離開。
喝完了茶,瞥見尚原眉間的淡淡倦色,衡玉起身告辭,讓他先好好休息。
尚原一路送她出了府邸。
「大人的職位已經定了,旨意大概會過兩天送到您的府上。」衡玉突然出聲。
尚原看著她,聽她繼續道:「您補的是刑部尚書的缺。密閣的職務與刑部本就有諸多相似之處,我相信大人一定能擔此重任。」前任刑部尚書,是廢太子妃的父親。
驚訝之色一點點漫上尚原的眼角眉梢。
他突然想起來很多年前的往事。
那時他還是密閣副閣主,因為行唐關一役慘敗受到牽連,他被關押在刑部大牢里;
又因為他與刑部尚書有舊怨,他被關在刑部大牢時,接連遭受酷刑。
就是在那時候,他結識了衡玉、沈洛和雲成弦三人。
時間兜兜轉轉,曾經的仇人已經被貶出京,而他接替了仇人的職務。
世事,當真是變幻莫測啊。
「這個職務定是明初幫我爭取來的,我會盡我所能治理刑部。」尚原朝她拱手。
衡玉莞爾:「等大人在刑部尚書的位置坐穩,重新冊立儲君的時機也該到了。到時若是方便,希望大人能夠助雲三一臂之力。」
尚原沒答話,只是又行一禮。
時間慢悠悠流淌過去,當新的一年到來時,有臣子上折請求康元帝重新冊立一位儲君,以固國本。
當天傍晚,禮親王走進衡玉的院子。
看著這個斜倚在軟榻上,姿態散漫,正在手中書卷的女兒,禮親王開門見山問道:「今天早朝上有人提出要重新冊立儲君,那是你的人?」
衡玉合上書卷,請禮親王坐下:「不瞞父親,我在朝中其實並無太多助力。那個人不是我的人,只是一個想要投靠雲三的小官員罷了。」
朝堂上最不缺的,就是這種投機取巧之人。
禮親王沒坐下,他站在衡玉身邊,問了一個積壓在他心裡太久太久的問題。
「你是如何從你皇伯父那裡求到了賜死太子的聖旨?」
衡玉抬眼與禮親王對視,唇角微彎。
「我以為父親永遠不會問我這個問題。」
禮親王深吸口氣:「我原是不想問的,但我擔憂你牽扯進皇權里太深,有朝一日可能惹來殺身之禍,連我也護不住你。」
衡玉輕輕嘆息了一下,神情有些疲倦無奈。
「請父親放心,不會有這麼一天的。」
目送著禮親王轉身離開,衡玉緩緩合上眼,腦海里突然回想起那天在御書房裡的那場對話。
——陛下,用廢太子的性命換來天下一統,您願意嗎?
——朕寫下這道密旨,為的不是得到天下一統的功績,僅僅是想給沈國公、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世人猜測她用手段逼迫了康元帝,猜測她僭越了皇權。
是低估了她,也是低估了康元帝。
連她的父親都會質疑她,日後那些史官言官、後世之人又會怎麼評價她呢?
稍微想了想他們可能會給出的評價,衡玉頓時樂了——都是些荒謬之言!
六月份,康元帝下旨冊立三皇子云成弦為太子,入主東宮。
康元帝弱冠之年登基,今年已經是康元二十八年,他的身體狀況不再像年輕時候那樣硬朗。
儲君冊立大典剛剛結束,康元帝時常將雲成弦帶在身邊,耐心教導他為帝之道,慢慢將這個龐大帝國的權力移交到雲成弦手裡。
十年磨一劍,從當年那個自卑敏感、用冷漠來武裝自己的小可憐皇子,到一國儲君之位,這條路雲成弦走了整整十年。
剛接手儲君政務時,雲成弦的手段還有些青澀,不過手忙腳亂幾個月後,他就已經能不動聲色間將朝堂把控在他手裡。
論起帝王之術、平衡之道,他用得比康元帝還要得心應手。
當大衍朝蒸蒸日上、不斷積攢實力、恢復鞏固民生時,隔壁大周在衡玉的煽風點火下,依舊陷於激烈的奪嫡之爭。
大周的奪嫡之爭愈演愈烈,早已沒有多少上位者還記得去發展民生、安撫百姓。
康元三十二年,沈大將軍奉旨,領十萬軍隊陳兵行唐關,對大周虎視眈眈。
大周內部人人自危,大周皇帝召集內閣開會,想要選出一個能與沈大將軍爭鋒的將領。
然而——
大周內部的將領早已人才凋零。
木星河之後,大周內部再也沒有任何一位天才將領橫空出世。幾個積年老將都陷入奪嫡的水深火熱中,要麼受到牽連滿門抄斬,要麼已經是垂垂老矣不再有掌兵的能力。
康元三十二年冬,大衍朝這邊已經將糧草籌備齊全,軍械也全部更換一新。沈大將軍被點為征遠大將軍,衡玉任副統領,兩人揮師北上,一路用軍隊橫掃、用輿論來造勢。
這些隨著沈大將軍、衡玉出征的士兵,心裡也早早就壓了一團怒火。
這團怒火從沈洛壯烈犧牲那一日開始燒起,燒了整整四年。現在陡然爆發,爆發出來的力量令人咋舌。
靠著這樣一支雄師,沈大將軍和衡玉一路勢如破竹。
當年行唐關一役,大衍朝死了三萬將士,大周也死了足足十萬青壯年,可是大周朝堂並未做好後續的撫恤工作。
這些年來,大周邊境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在衡玉的輿論造勢下,有不少大周邊境百姓揭竿而起,誅殺城內官員,大開城門迎接王師入城。
短短兩個月時間,大周邊境十八座城池全部易主。
其中六座是城池內官員主動歸順,四座是百姓殺官開城門,主動迎接大衍軍隊入城。
邊境十八城易主後,大周腹地再無屏障、一欄平川。
當大周冬雪消融、春光復甦時,大衍朝鐵騎已經兵臨大周帝都。
靠著裡應外合,這座雄偉巨城的城門在衡玉眼前一點點打開。
她再次勒令全軍下馬入城,不得驚擾城中任何一個百姓。
違令者,直接以軍法處斬。
確定軍令傳達給所有士兵,衡玉才踩蹬下馬,握劍入城。
看著這座她第二次來到的城池,衡玉的情緒很平靜。
她不疾不徐趕到皇宮時,她的人馬早已經將大周皇宮控制住,大周皇帝和幾個皇子全部都被關押在勤政殿裡。
守在勤政殿外的兩個侍衛推開殿門,恭敬請衡玉入內。
衡玉抬步,跨過有些高的宮殿門檻,安靜凝視著被捆成一團、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大周皇帝和大周皇子們。
「點絳唇還剩下兩瓶。」
「用水稀釋後,餵給他們,送他們歸天吧。」
整個大周皇族都覆滅於點絳唇這種毒,想想也著實不錯。
衡玉吩咐下去,似乎是覺得有些累了。
她甩了甩衣擺,走到大殿角落的太師椅邊坐下,閉目養神。
一刻鐘後,勤政殿裡掙扎的聲音逐漸微弱下去。
衡玉慢慢睜開眼睛,掃了眼那幾具已經死絕的屍體。
「命人收斂了他們的屍體吧。」
「成王敗寇,給他們備副薄棺也是應有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