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功勞是誰的?

  就在上一瞬,劉裕的手上已經沾滿了十幾個秦兵的鮮血,在算上白天的戰果,可以說,只這一天的戰績就足夠劉裕晉升將軍了!

  但他仍不滿足,當他發現梁雲的身影,登時眼前一亮,他是天生的戰士,沾滿鮮血的手掌鎧甲並不會讓他心虛退縮,反而讓他越發的興奮。

  梁雲剛剛放倒一個晉軍士兵,稍稍喘了口氣,耳邊就嗡的一下,接著,嗖嗖的風聲也呼嘯而來。

  平靜的江面上,風從哪裡來?

  梁雲連忙瞥目尋找,才剛抬起眼皮,劉裕的長矛就自上而下揮了下來!

  剛當!

  非常不和諧的一聲脆響,就在梁雲的頭頂上響起,他屏住呼吸,挨過這一下,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梁雲口中念念有詞,他將環首刀撐在地上,雖然命喪江南,但他梁雲也還是一條漢子。

  寧可站著死,絕不坐著生!

  「你是何人?」

  「也敢擋我的道?」

  一張大臉,橫眉立目凶神惡煞,劉裕看了都不覺心尖尖顫了一下。

  京口人常說他劉寄奴就生的兇惡,卻沒想到,竟陵的這一位,竟然比他還要兇惡上幾分。

  「北府兵隊主劉裕!」

  「還請將軍高抬貴手,這個人是我先發現的!」

  劉裕的長矛和桓石虔的大刀正正好好的剛在一起,兩邊誰也不是省油的燈,死死纏住對方,互不相讓。

  梁雲在疑惑中睜開眼睛,立刻就被眼前的奇景震撼到了。

  什麼情況?

  從軍十餘載,還從沒遇上過這樣的困境!

  梁雲懵了!

  就在他的脖頸中間,橫亘著兩個兵器,一邊是寒光凜凜的大刀,來自一個長眉毛的大漢,另一邊,是安裝了長杆的兵器,怪模怪樣的,梁雲根本沒見過!

  本能的,梁雲就想跑,環首刀還在手中,他是有反擊的能力的。

  然而……

  這種奇怪的處境,又實在是讓他無法衝出包圍,甚至是陷入了某種迷惑。

  綿延的江水中,居然上演了迷惑行為大賞。

  「人雖然是你先發現的,但這兵器還是我的先到!」生的凶神惡煞的桓石虔,面對即將到手的獵物,絕不會輕易放手。

  「合該我取了此人項上人頭!」

  人頭!

  那可是一項非常重要的資產,尤其是對軍人來說!

  自從秦朝開始,斬獲多少敵軍人頭,就成為了衡量戰士軍功的一項重要的硬性指標。

  大秦的人吶,憨厚樸實,作風粗獷。

  因為人頭是他們加官進爵的重要憑證,所以士兵們一旦上了戰場就雙眼發紅,還沒有砍到人頭,就已經滿眼冒紅光,覺得眼前的所有敵軍,那已經就不是人了,那是行走的軍功!

  一個兩個……

  三個四個……

  大秦士兵清點戰場上的人數,從來都是數人頭的!

  那個時候,士兵們也沒那麼講究,一旦在戰場上有所斬獲,便立刻把敵軍人頭系在自己的腰帶上,生怕被別人搶去了功勞。

  人頭既然是軍功的證明,那自然是越多越好,所以先秦時期的戰場上就經常出現這樣驚悚場景,一位殺紅了眼的士兵,上躥下跳的劈砍,他的腰間,十幾顆人頭,竟然能串成串!

  到了晉朝這個年月,行軍打仗也終於擺脫了最初的野蠻,算是有了些講究。

  但砍下敵軍首級,尤其是主將一級的,依然是衡量軍功的重要憑證,將來論功行賞可全靠它。

  那麼這所謂的體面表現在哪裡呢?

  那就是人頭存放的方式,掛在腰上,實在是……

  既不方便行軍打仗,又不雅觀,到了晉朝,聰明的士兵們就發明了全新的收納人頭的方式。

  他們將人頭塗上能夠防腐防水的桐油,然後就裝在小筐子裡,體面的很。

  桓石虔雖然已經是將軍了,又是荊州嫡系,但他仍然不滿足於現狀,凡是能搶到的人頭,他堅決不放過。

  就在剛才,他雖然殺傷敵軍無數,但卻一個能稱得上是大魚的都沒有。

  反覆衝殺,才終於發現了梁雲這個漏網之魚,馬不停蹄的就沖了過來,誰知,刀還沒有揮起來,就見一個不明身份之人,亦向著梁雲進擊而來。

  什麼東西!

  也敢來搶功!

  桓石虔在荊州城,那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煞神,豈能被他人搶了功勞,大刀跟著揮下。

  豈知那無名小卒好像也身懷秘術,明明是騎在馬上的,手中的長戟對於斬殺梁雲這樣站在地上的人非常不利。

  但那人似乎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他靈活的揮動兵器,同時一手放開韁繩,整個人探身向下!

  好傢夥!

  他居然敢做出這樣危險的動作!

  勇猛如他桓石虔都不敢這樣干,桓石虔心裡一虛,手上就沒有那麼利落。

  結果明明來的更早一步,卻和劉裕打了個平手,兩人同時將兵器架在了梁雲的肩上。

  一左一右,大刀和長矛正正好好的剛在了一起,正把梁雲的大腦袋瓜擠在中間。

  梁雲雖然現在還活著,但可以想見的是,他的這顆項上人頭,終究也還是兩人的盤中物。

  馬上兩人咬牙切齒,怒目相視,尤其是桓石虔,簡直是恨透了劉裕!

  憑空跳出來這麼一個攔路虎,他知道他自己是什麼身份嗎!

  居然也敢挑戰譙郡桓氏!

  而劉裕,雖然才剛入行伍,但多年來在京口耳濡目染,對朝廷上的那些秘聞也多少知道一些。

  桓石虔一通姓名,他就想到了此人是荊州的一股極大的勢力,但他並沒有退讓。

  現在的情勢,似乎是對桓石虔更有利,他的環首刀已經架在了梁雲的脖子上,只要劉裕能夠稍稍退讓,給他一個揮動的空間,桓氏就可以成功斬殺敵軍主將。

  僵持了一瞬,互相就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意,有那麼一刻,場面陷入了尷尬,獵物明明就在眼前,但兩隻猛虎卻誰都沒有行動。

  梁雲很焦急。

  梁雲很無奈。

  「你們兩個別爭了,趕緊給個痛快行嗎!」

  他從刀尖相持之中勉強的支撐起腦袋,擠出了這幾句話,桓石虔猛地轉頭,瞪了他一眼。

  砧板上的肉,居然還敢多嘴!

  看來是活膩歪了!

  他抄起長刀,正要下手,噗噗兩聲,再一轉眼,劉裕已經先行動手,用長矛的矛頭將梁雲的大腦袋掃下。

  王郎君真是我的大恩人!

  劉裕兩眼發亮,縱深跳下馬背,將梁雲的頭顱放到了馬背上。

  手中的長矛,鮮血還在嘀嗒個不停,現在劉裕對王謐的信服,簡直是到了五體投地的地步。

  「你這是什麼兵器?」

  劉裕一通操作猛如虎,把桓石虔都看愣了,半天都沒緩過勁來,他眼看著劉裕將人頭放到馬背上,居然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顆人頭已經是屬於這個初上戰場的北府兵隊主了,而它,將成為他晉升等級的第一個敲門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