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憐,沒事吧!」
「起得來嗎?」
雖然劉道憐挨了重重的一腳,但他並沒有受重傷,刁興根本沒把他一個小娃娃放在眼裡,只是不屑的抬起了一腳。
若不是他沒有下狠手,現在的劉道憐,別說是站起來了,恐怕都要大口吐血了!
「大哥,你回來就好了!」
「我沒事。」
在劉裕的攙扶下,劉道憐緩緩起身,略微動了動手腳,發現並無大礙,便老實的躲在了劉裕的身後。
「寄奴,他們是來要錢的,春天的時候,你向府衙借了一筆錢,辦社日,你還記得嗎?」
劉裕拉著母親的手,輕鬆笑道:「阿娘,事情我都清楚了,有我在,娘放心。」
「嗯嗯,我放心!」
自從丈夫劉翹過世後,蕭文壽便將劉裕看成是這個家的頂樑柱,只要有寄奴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人群後方,一輛馬車也緩緩停下,王謐撩起帘子,露出了一隻眼睛。
「這些人渣,居然還打人!」
「還欺負孤兒寡母,人渣中的人渣!」
段先也湊上前,觀察情況。
「不過,小郎,人渣是什麼意思?」
近來小郎的文學素養蹭蹭的上漲,說出來的話,真是越來越令人難以理解了。
「人渣啊,就是活人之中的渣滓的意思,你就這麼理解吧,人渣就是泥里的臭蟲。」
「原來如此!」
段先恍然大悟,跟著小郎,就是漲學問!
「小郎,我們什麼時候出手?」
「不急,先讓劉裕自己解決,等到他解決不了了,我們再出手也不遲。」
段先不解:「我們既然來了,就幫他把惡人趕走就是了,為什麼還要等著?」
王謐撇撇嘴,這個鮮卑大漢,真是個直腸子,一根筋。
「不到危難之時,劉裕就不會對我們的救助記憶深刻,我們現在出去幫忙,那屬於錦上添花,有什麼意思,只有雪中送炭才能讓劉裕感恩戴德。」
段先點頭如搗蒜,王謐很欣慰,他終於明白我的一番心意了,孺子可教也!
段先目光灼灼的盯著王謐瞧,小郎真是哪哪都好,模樣好,身段好,學問更好!
「小郎的意思屬下都明白了,不過,雪中送炭是什麼意思?」
王謐卡殼了,對了,這個成語,好像要到宋朝才出現……
放眼望去,劉裕和刁奎的初次對峙,才剛剛開始。
相比狗腿子刁興,刁奎當然是更難對付的對手,刁奎看到劉裕出現,亦端正了態度。
「你就是劉裕?」
「正是在下。」劉裕雙目怒瞪,肢體僵硬的給刁奎行了個禮。蕭文壽剛才也說,他們劉家雖然已經家道中落,卻還是懂的禮數的詩書之家,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
刁奎將眼前的壯漢上下打量一番,心道:果然是勇猛之相。
此人若是入了行伍,必定一飛沖天,他老刁以後在京口就難混啦!
不只是刁奎,就連整個刁家,在京口都別想作威作福啦!
與其到最後也要在劉裕的手裡翻車,還不如現在就一條路走到黑。
「借據你也看到了,還錢吧!」
「兩萬錢,一個銅板都不能少。」
怎麼樣,我還複述了一遍,夠貼心的了吧。
「刁長史說,連本帶利今天都要還。」蕭文壽走到劉裕身邊,在他耳邊低語道。
在圍觀人群中間已經爆發出了各種反對的聲音。
「別理他們寄奴!」
「別說是兩萬錢,就是兩千錢也沒有!」
「什麼腌臢玩意,張嘴就要錢!」
幾個大漢被刁奎的爪牙夾持著,嘴上還罵罵咧咧的。劉裕是個清醒的人,眼前的情形,讓他不得不認真考慮對策。
還錢?
別說笑了!
這些日子他雖然賺了些錢,但兩萬錢巨款,就是賣身為奴他也還不起。
可是,不還錢?
好像也說不過去,白紙黑字寫著你的名字,容不得你不承認。
這幾天,他一直琢磨著投軍的事,早就把這件事忘到了瓊崖海島。
現在讓他一次性拿出兩萬錢,當然也是不可能的。
打架?
若是現在是在荒郊野外,他奮力一搏也不見得沒有可能打贏,可問題是,就算打贏了又能如何?
刁家人的勢力猶在,以他現在的能力,又不能把他們剷除乾淨,借據在他們手裡,即便他們沒有借據,照樣可以逼他還錢。
再過幾天,大軍就要啟程,到時候,家中的孤兒寡母還不是由著刁奎欺負。
劉寄奴現在是悔不當初,他和上一任郡守交情極好,郡守借了錢還大手一揮免了他的利錢。
可劉裕萬萬沒想到,上一任郡守沒有坐滿一年,便掛官歸家了,留下京口父老鄉親,全都被刁奎這惡胚管著。
晉朝這個時候,地方上民間借貸已經相當興盛,官府作為手中有大筆現錢的機構,在這樣的暴利行業之中,當然不會缺席。
很快,官府就開闢了自己的新業務,以固定的利息向境內的鄉民放貸,大晉境內四海皆準。
「怎麼樣?」
「劉壯士,想明白了嗎?」
見劉裕只瞪著自己,好久不說話,刁奎便站到了門前的土丘上,居高臨下的對他說道。
想要俯視劉裕,還真是不容易啊!
這廝長得太高了!
「刁長史明鑑,我現在還不上那麼多的錢,刁長史見多識廣,不妨出個主意,如何才能償債?」
「寄奴這是怎麼了?」
「居然想還錢?」
「我們京口爺們,能動手的,絕對不動口,打就是了!」
京口的老少爺們已經按奈不住,紛紛擼胳膊挽袖子,打算動手,他們吵吵嚷嚷的,顯然對劉裕的退讓很有意見。
劉裕無奈,只得先把刁奎晾在一邊,站出來安慰同鄉。
「各位父老鄉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們京口人講義氣,尚武力,但我們出手,從來都是有理有據,絕對不能興不義之師。」
「眾位鄉親都是為了我劉裕才仗義執言,但一人做事一人當,錢確實是我借的,我一個人就可以和刁長史把這件事妥善解決。」
「可是,寄奴,你借錢也是為了大家過好社日,我們不能讓你一人受過!」
「我們大家湊一湊,一起還錢!」
劉裕搖搖頭,苦笑道:「眾位的好意,寄奴心領了,還請眾位今天不要動手。」
劉裕是京口一帶最能打的猛士,京口百姓,尤其是年輕人崇拜他的不少。
寄奴都說了不能動手,就算他們再氣憤,也不能忤逆他的意思。
刁奎很納悶,這個少年,雖然在京口確實有點名氣吧,可那都是在熱愛打群架的少年中間的名氣。
在他這個堂堂的京口長史,京口一霸面前,根本就排不上號,入不了眼。
一般的鄉民看到他吧,雖然心裡說不定也厭煩他,但表面上必定是畢恭畢敬,說不定還面露畏懼之色。
可現在,他和劉裕面對面站著也有好一段時間了,劉裕除了認給錢之外,別說是畏懼之色了,就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刁奎懷疑,他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