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灼灼的碼頭邊。
阿潤打通水路後,這裡是連接大景與這桃源的關鍵節點,有重兵把守。
為了撫恤安民,沈晏調動了許多物資到桃源境中。
而桃源境中的大量黃金,也將緊急運輸往外界。
這一來一回的過程,需要大量人手。
沈晏照舊採用了以工代賑的方式徵募桃源境中百姓,特別那些曾在峽谷為奴的礦工。
峽谷已完全被靖寧衛接手,那些礦工之前被趙鯉遣散各歸其家。
現在聽得又要被徵募,藏匿者不少。
負責的盧照收了往日的強硬手段,另闢蹊徑。
在緹騎掃清宋家安排的那些酒囊飯袋官吏後,運了幾船豬羊來。
然後在各個村口燒柴架鍋。
桃源境中人被宋家奴役百年,莫說吃肉很多人是真的連豬都沒見過。
一口口大鍋架在村口,可立筷子的肉粥飄香十里。
只要願意被大景編戶入籍的,只要願意應官府徵募的,都紮實給上一碗碎米肉粥。
如此舉措下,又有外頭調來的小吏協助,編戶徵募一事極其順利。
碼頭外,大量新修的倉庫用以暫時存放物資和作為營地。
趙鯉可以清楚感覺到,這裡正像是春天破土的小嫩草,注入新的生命一點點迸發出活力。
繁忙的碼頭上,除了桃源境中人,還有曾經的看守鬼差。
同樣是受害人,這些看守鬼差的處境更棘手。
這些人大多在不知情情況下手染鮮血。
但全部處決又是不公平的。
盧照知曉趙鯉和沈晏打算,只簡單甄別後,便領到碼頭幹活。
鬱壘就是那時,跟著礦道中的鬼差一塊出來的。
他被趙鯉醒掌天下權觸發的特殊效果扇失憶,懵懵懂懂隨大眾來到了碼頭上幹活。
他個子高壯有把子力氣,不太聰明但幹活肯賣力。
雖記不起那些礦工為何每每敵視疏遠他,但鬱壘並不在乎。
他每日吃飯時,會蹲在人多處觀察,想要找到他娘。
今日,他娘來了。
「娘。」
站在趙鯉跟前低眉順眼的鬱壘,喊人時一臉孝順。
盧照猛地轉頭來看趙鯉:「娘?」
趙鯉也是一懵,看著眼前的雙開門壯漢。
半晌她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想來是那日打架時,隨口罵的一句髒話,竟被二傻子當成了真。
趙鯉嘴角一抽,立時否認道:「誰是你娘?」
鬱壘眼神清澈,聽趙鯉反問腦袋耷拉,垂頭喪氣得很:「娘,你別不要我。」
那可憐架勢,叫盧照吃瓜似的腦袋左看右看。
他知道其中必然發生了某種誤會,八卦之心膨脹:「阿鯉,你認識他?」
鬱壘身形高壯,在桃源境中太顯眼,盧照第一時間去查他身份,自是知道這人是酆都城的守衛。
卻不知發生了什麼微妙的誤會,讓他一口一個娘的當人兒子。
趙鯉也頭疼,當時她扇人和隨口一答真的沒想太多。
她又糾正道:「說了,我不是你娘!」
「我生不出你這麼大的兒子。」
鬱壘周身氣勢肉眼可見的又喪氣幾分,連捏著的半個餅子都險些失手掉地上。
整個人像是站在雨里的狗,沒精打采:「好的娘,我知道了娘。」
趙鯉咬緊後槽牙,手數次舉起又放下,畢竟打弱智犯法:「去吧去吧,先去幹活,回頭給你找個保姆。」
說來好笑,桃源境中神荼鬱壘一個看守礦區一個看守酆都。
名字都來源於神話傳說中的門神,都能御使山中白蜥,看著應該是好搭檔。
甚至趙鯉懷疑,這兩人極有可能就是親兄弟,
但實際因宋家定下的狗屁規矩,在趙鯉來之前,神荼鬱壘兩人就沒說過幾句話。
看著眼前這可憐巴巴的人,趙鯉決定下一次回詭寺時將他帶上,交給神荼照料到神志正常。
她道:「你先幹活去,以後有事我會叫你。」
鬱壘得令,攥著半張餅三步一回頭的離開。
盧照嘿嘿直笑,對趙鯉道:「幸好沈大人不在這。」
見趙鯉斜斜瞪過來,他又立刻改口:「我是說,這小子幹活不錯,御使白蜥在協助我們搬運是把好手。」
說著,盧照衝著趙鯉一笑:「趙千戶,要不要去看個稀罕景?」
看自是要去看的,但趙鯉打趣道:「盧爺可莫像騙阿詹一樣騙我。」
「那不能!」
說著話,盧照領著趙鯉來到一看守嚴密之處。
門前有人巡邏站崗。
趙鯉還道盧照是在抄宋家時,發現了什麼稀罕玩意。
待查驗了腰牌進去,她這才發現有些快樂樸實無華。
但看滿屋都是箱子。
盧照隨意打開一個,燦然金光映照下,他的模樣都帥氣三分。
「宋家的黃金大多用以修建帝君殿,帝君殿墜毀在峽谷,我們可是廢了好大勁收集重鑄成金條。」
「宋家百年積蓄實在喜人。」
他說著,連將好幾個箱子打開,果然見得趙鯉雙眼都在放光。
黃金,黃金,黃金。
站在金光中的趙鯉,忍不住取了一根在手上看。
冰涼但沉甸甸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嘿嘿兩聲。
盧照也笑,黃金誰不愛。
初步估計這桃源境裡的黃金,換做白銀幾乎等同於大景八年的稅收。
如無意外,這筆巨大的財富將成為北疆戰士的軍馬甲冑糧餉。
成為江南造船廠一艘艘的戰船。
……
夜裡,礦道。
朱四五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穿上件囫圇衣裳。
他行走礦道之中,一直小心又愛惜的護著自己衣裳免被礦道尖石劃破。
在他身後,是趙鯉以及鄭連李慶。
李慶尤為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能否逆天改命便看此番。
地祖奶奶死復生之本事實在駭人,趙鯉並不打算叫太多人知道。
此番趁著夜色入礦道,只帶來鄭連李慶。
到了礦道中,那地火燃燒的營地處。
朱四五敲起召喚地祖奶奶的鼓。
鄭連和李慶對視一眼,同時舉起手中的麻布袋子。
袋中蝙蝠發出尖銳的吱吱聲。
兩種聲音交錯,迴蕩在礦道中。
不大一會,礦道深處弦音應和,地祖奶奶蒼白瘦長的手按住岩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