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體三身。」
趙鯉她們並不靠近,只在遠處觀察這些已經自然乾燥的屍骸。
「會與斬三屍有關嗎?」沈晏問道。
趙鯉垂眸沉思一瞬後,點了點頭:「極有可能。」
否則,以宋華僑的出身和水平,應當想不出斬三屍成仙法。
趙鯉還欲說些什麼時,突覺酒氣大盛。
便是臉上戴著細布夾炭面罩,這股子酒氣依舊入侵進來。
趙鯉身負鷹犬的味覺這一狀態,對味道極為敏感,對口服毒物抗性極強。
這酒氣撲面而來,趙鯉如將臉浸進了一盞清洌至極的酒水中。
酒味不辣不嗆,以酒水標準來品評的話,是她會愛喝的極品小甜酒。
酒氣中無毒,但對此時趙鯉來說並不算什麼好事。
趙鯉急探手摸索後腰革囊,取出一枚玄虛子煉製的辟濁丸,蠟封也未開丟入口中。
剛才咀嚼了一下,屎一樣的難吃的味道並著酒氣暈開。
趙鯉腦中一陣嗡然,出現半刻空白。
下一瞬,她眼前一花,竟見無數燦爛光影撲面而來。
眼前白光大作,口中雜味俱化為一股甜意。
耳邊有振翅之聲。
趙鯉發現自己立在了一處雲霧繚繞仙人之境。
一片嬌嫩嫩的花瓣隨風吹來,貼在趙鯉的眉心。
遠處瑤草瓊花不謝,青松翠柏長春。
壽鹿仙狐在林間漫步,天上彩鳳雙鳴,崖下麒麟獨臥。
趙鯉平舉手掌,一團雲霧在她掌心化為一枚掛著露水的仙桃。
手掌輕合這蜜桃破皮,一掐一包蜜水。
「好一個心想事成!」趙鯉心中嘆道。
方才她行走酒氣中,正覺燥熱難受想喝點什麼,這廂便化出一個蜜桃。
那想點別的?
眼前場景隨心而動,漫天寶光中趙鯉看見一些少兒不宜傷風敗俗成何體統的畫面。
她猛然抬手捂鼻,急喚道:「沈大人!快拉我出去!」
這場景太考驗幹部了。
下一瞬,趙鯉眼前一花。
她掌心中扎著一根細細的肉須,眼前出現沈晏擔憂的臉。
「阿鯉,你在幻境中看見了什麼?鼻子怎麼了?」
沈晏拉下趙鯉的手查看。
趙鯉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鼻下一熱。
雖背身遮擋但已來不及,兩管鼻血洶湧而出。
「沒事沒事,就是上火!」趙鯉強調道,「幻境裡太燥熱了我上火!」
不待沈晏說什麼,趙鯉急急道:「此處不宜久留,我們先走!」
言罷,趙鯉拖著沈晏遠離此處。
已站定雙目呆滯的神荼,也被一隻木胎獅子一頭頂翻在地,銜著後頸衣衫叼走。
待走了老遠,趙鯉用布巾擦了鼻下鮮血,又從後腰革囊掏了三粒藥丸子。
塞進嘴連蠟帶藥丸一同嚼碎。
「那幻境真他娘可怕!」
趙鯉破防到爆粗口,那種心想事成的放縱感覺實在是……
太棒了。
她垂頭,默默在心中道。
沈晏還要追問,但趙鯉現在壓根不敢看他的臉。
逃避似的走到神荼身旁,正反給了他兩耳光。
在神荼眼睛一眨,緩緩醒來前,趙鯉也收拾好了心情。
對沈晏道:「那幻境更勝於五通神。」
畢竟,五通神幻境可玩不了那麼花。
趙鯉蹲著嚼藥丸,含糊道:「這村中酒靈仙蒸發極快,中心濃度可使人入幻境。」
這種氣味甚至不只是通過飲用和聞嗅傳播。
趙鯉邊噦邊說,但對她在幻境中看見了什麼隻字不提。
沈晏心知必有貓膩,卻沒再追問,只是蹲身餵她喝隨身帶來的清水。
挨了趙鯉兩大耳光的神荼,還躺在地上,雙眼迷茫。
他喃喃道:「我在那仙域之中,已過了三生。」
他苦笑著,還沒能從時間差中回神。
「觀棋爛柯。」趙鯉嘆息,在已知的典故中,尋到了一個最貼切的。
她回望來處,喃喃道:「那些人說不定真的成仙了。」
現實一眨眼,幻境中已心想事成過了三生,那跟成仙也區別不大了。
趙鯉還未緩過氣,隨意坐在路邊。
她正想問神荼要不要喝水。
平躺在地的神荼卻是一個翻身,他又奔向那成仙之所。
「我要去尋我妻兒。」
大抵是現實生活太苦,他格外沉浸,奔跑中數次跌跌撞撞摔倒在地。
趙鯉強撐著要去阻攔,便被沈晏握住手:「讓他去看看。」
沈晏神情平常,說著極無情之話:「或可助我們更加了解桃源境先民廢棄此地的原因。」
「若他生出異變,我會及時用獅子將他拖出。」
趙鯉沉默片刻後道:「沈大人因掌心之眼免疫幻境,你不知那幻境的可怕。」
「若是將他強行拖離,恐他心生怨憤。」
沈晏卻只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對趙鯉溫柔一笑:「怨憤便怨憤吧,不必擔心,我會處理。」
趙鯉知他心裡在想什麼,大抵又是反派病犯了,還欲說點什麼便聽得遠處神荼哭嚎。
「回不去了,為什麼回不去了!」
神荼趴在地面,磕得滿頭是血。
一頭木胎獅子圍著他繞了兩圈。
這邊沈晏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那幻境似乎只能入一次。」
若是中途因什麼原因被喚醒,便再也進不去。
離開幻境的人,戒斷反應一定極為恐怖。
木胎獅子叼著神荼的後頸,一步步拖離,神荼的絕望慘嚎響徹天際。
沈晏與趙鯉對視一眼後,他道:「短短時間,已讓他沉溺其中。」
「若是呆了更長時間……」趙鯉思及己身,斷言道,「從那種極樂中抽離的人,會因戒斷反應而發瘋。」
「這或許就是桃源境先民離開的原因。」
說話間神荼掙扎著被獅子拖回。
趙鯉取了一粒藥丸塞進他嘴裡。
這時,遠處響起一陣清脆弦音。
衣擺過長的無首老婦,繞過街角朝著趙鯉她們而來。
在她身側,跟著兩隻狗兒似的東西。
這東西生四足無首無尾,背上生著一盞肉燈籠。
隨著呼吸燈籠一明一滅。
老婦撥弦而來,喚道:「可是阿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