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章 輪迴觀

  不管靈氣復甦沒有,趙鯉那詭異的破財運是一點沒變。

  望源城的大夫,蹲在醫館門前檢查了一番,話里話外都規勸他們別多管閒事了。

  畢竟,這瘸腿中年的腳背被那一鞭子抽得皮開肉綻骨斷筋折。

  便是花錢治了也需長時間的修養,且不一定能好。

  看傷者衣著便知,他家境十分一般。

  負債纍纍治了,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大夫的規勸不能說是他沒醫德。

  趙鯉不欲道德綁架任何人,看著不忍心,只得自掏了腰包。

  陳嬸在當扳指時,不同意死當,被當鋪朝奉壓價壓得狠。

  當時陳嬸給趙鯉買了些衣鞋,剩下的錢約還有八十來兩。

  數張小額銀票和一些散碎銀子,都在趙鯉荷包里。

  她取了二十兩,只叫大夫先救人止血。

  順帶著還給臉被抽腫的范七,買了一帖狗皮膏藥貼臉。

  山羊鬍大夫有錢拿,臉色和善很多。

  將受傷的中年人,從門前移到了醫館裡頭救治。

  趙鯉卻是帶著臉上敷著膏藥的范七離開。

  長風押號的東家既起了歹念,這伙喇唬即便罷手事情也不算完。

  趙鯉不想到時拍拍屁股走了,給陳嬸留下一大堆隱患。

  交出當票雖省事卻太過窩囊,趙鯉不想這樣干。

  她藉口進城尋醫,先將動彈不得的沈晏託付到沈家。

  自己則是喬裝打扮,帶著范七進了城,想要看看這長風押號究竟是什麼情況。

  屆時視情況而定,或解決問題,或……解決製造問題的人。

  在范七的邀請下,趙鯉去他家中落腳,好待夜裡行動。

  范七家住在望源城東。

  在一片棚戶區中,范家的青瓦宅子十分顯眼。

  一進門,趙鯉便見滿院晾衣繩晾曬的尿布。

  十多個孩童,大的約莫十來歲,小的才在木頭車中學步。

  這些孩子大帶小,在院裡玩泥巴。

  看范七進來,一個小牛犢子似的男孩撞來,嘴裡道:「你是誰?來我家做什麼?」

  范七哎了一聲,一把按住這孩子:「瞎了眼了,我是你七叔。」

  腦門頂著范七掌心的男孩一臉茫然抬頭,嘴巴不乾不淨:「放屁呢,我七叔可俊。」

  范七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發糕臉,隨即惱羞成怒:「小王八蛋,叫你不許說髒話。」

  說著,用極其熟練的動作,擰著男孩耳朵一提,在他屁股上狠狠一踢。

  范家的家庭相處模式,暴力又和諧。

  男孩被踢了一腳,從屁股上的力道才認出他親叔。

  揉著屁股直咧嘴:「叔,你怎麼變這鳥樣了?」

  他這話自討不了好,又挨了一腳狠的。

  范七罵道:「滾去玩。」

  他一邊罵一邊領著趙鯉往裡走:「對不住,我家人多,小崽子們看顧不過來,讓您看笑話了。」

  「平常他們都在外邊玩。」

  「只是左近有人家丟孩子,這才拘在家裡。」

  說著他十分順手地撈起一個要摔跤的小孩。

  這孩子臉上鼻涕和著泥,穿著罩衣,看不出是男孩女孩。

  看見范七的臉,張嘴便嚎。

  哭聲引來院裡看門的狗。

  這黃狗氣勢洶洶來,齜牙跑到近前認出范七,又夾著尾巴跑掉。

  「哪個小王八蛋又號喪?」

  隨著一聲暴喝,趙鯉看見一個膀大腰圓的女子,提著滴血牛耳刀從後院殺出。

  這女子大約三十來歲,腹部高高隆起,已然身懷六甲。

  但這孕婦操刀衝出來的聲勢,十分駭人,前院狗叫孩哭頓時一靜。

  范七也哆嗦了一下,忙道:「二姐,是我。」

  范家二姐攥著刀眯眼看,半晌認出范七後大怒:「你臉這麼回事?」

  「被哪個遭瘟的孫子打的?」

  側身避讓滴水尿布的趙鯉,猛抬頭。

  罵誰呢?

  范七也知不好,急聲道:「沒事二姐,我是那吃虧的人嗎?」

  他將胸膛拍得啪啪響:「已經平事了。」

  他又介紹趙鯉道:「這是一位弟兄,來咱家暫住一晚。」

  范家二姐顯然很清楚自家老弟平常在做的事,什麼話也沒問。

  到了午飯時,趙鯉這才知道範七所說他家四代同堂,人口眾多是個什麼概念。

  滿院人頭攢動,竟像是食堂一般排隊打飯。

  作為客人趙鯉倒不必去排隊,在堂屋混上了主桌。

  范七的爺爺身體康健,據說前年還給范七生了個小叔。

  老爺子抽著水煙,筷子上夾著巴掌大小一塊純肥肉,定要給趙鯉。

  趙鯉已經在范家的熱情招待下吃了五片,喉頭都冒酸水,忙舉碗朝著一邊躲。

  看她實在推拒,范家老爺子這才作罷。

  趙鯉鬆了口氣垂頭撥飯,卻在雪白米飯里發現一粒黑老鼠屎。

  嘴角抽搐之際,耳邊又傳來范家人熱情的招呼聲。

  趙鯉不露異色,悄悄將那粒老鼠屎並著一坨米飯挑了藏在掌心。

  這邊方才藏好,便聽啪嘰一聲。

  卻是范家二姐面無表情,往趙鯉碗裡扣了大半個全是肥肉的肘子。

  「真吃不了了。」

  趙鯉第一次吃到敗退求饒。

  范七倒是袒著胸,飲了一大口酒笑道:「吃吧趙老大,來家的客人我二姐難得這樣喜歡誰呢。」

  一頓午飯下來,趙鯉被油汪汪的肥肉投餵得乾噦。

  本以為晚飯還要經歷一遭,先前派出去打聽押號消息的人回來了。

  這漢子是范七的手下,進門熟門熟路先去尋水瓢灌了個夠。

  才在背人處一抹嘴巴,肯定道:「長風號東家帶著那扳指,去了蒿里輪迴觀。」

  「今夜,輪迴觀中宴貴人。」

  這打聽消息的喇唬,便是假裝無頭詭那個。

  行事機靈,因滑跪得最早,所以臉上沒什麼傷,被派遣去盯梢。

  只是他此時臉色極為難看,咽了口唾沫,猶豫許久這才看著范七和趙鯉道:「我,看見他們往輪迴觀里運了好些籠子。」

  「那籠子裡,似乎……是些孩兒。」

  趙鯉和范七面色同時一沉。

  宴會,籠子,孩兒……

  三個詞彙一組合,便不像是什麼好事。

  范七正要說些什麼,卻見他二姐蹙眉走過來。

  「老七,你看見蟲娘了嗎?」

  「午飯便沒見那小丫頭,城裡有好幾戶丟孩子的,你帶人沿街找找,我怕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