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無面

  給白狗洗澡處理傷勢時,趙鯉就在一邊。

  這狗身上莫名其妙的傷,還有缺失的耳朵上人類齒痕趙鯉還記得呢。

  又豈會隨意靠近,將自己脆弱的眼部暴露給一個疑似瘋癲之人。

  事實再一次證明,趙鯉的謹慎很有用。

  丟開手裡隨意在地上捻的土糰子。

  趙鯉揶揄道:「泥巴什麼味道?」

  她問話惡意極大,裡面那個瘋癲女人的回答惡意也不小。

  「是咸騷的。」她喟嘆般低聲答道:「雪球兒,總在那裡撒尿。」

  趙鯉捏過土團的手,僵硬了一瞬。

  忍不住在牆上蹭了一下。

  裡面立刻傳來一陣狂笑:「你摸到了髒死了。」

  癲兮兮的女人見噁心到趙鯉,便覺得高興。

  一點不在乎自己舔過更埋汰。

  左右只要別人不好,她就算身在地獄也會很開心。

  這類癲子,最愛看人倒霉。

  察覺到這點,趙鯉收回手默默不語。

  屋中女人復又哭泣:「救救我們啊,求你。」

  喊了幾聲,趙鯉不應,屋中傳來怦怦打砸撞牆聲。

  還有小狗嗚嗚咽咽的聲音。

  年紀不小的賴毛狗從屋子縫隙鑽出時,曾處理包紮過的傷又滲出血。

  它瘸著腿,發抖依偎在趙鯉腳邊。

  屋中女人更瘋癲,以頭撞牆,撞出聲聲悶響。

  「我的狗兒。」她呼喚著,口中默念不停。

  趙鯉腳邊的狗突然痙攣蜷縮,口鼻溢出血絲。

  有毛髮處,尚看不出什麼。

  但脫毛處,可見一些咒文浮上。

  黑色蝌蚪似的咒文,讓趙鯉瞳孔一縮。

  又是慧光的手法。

  這種束縛御使的咒文,將上了年紀的狗折磨得夠嗆。

  狗兒哀求的數次回望趙鯉,卻還是拖著瘸腿又爬進了屋中。

  屋中打罵嗚咽聲更響。

  少時,停下後又傳來女人的悲哭:「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陣道歉,許是抱著狗兒寬慰。

  趙鯉聽得不舒服,朝後推開半步。

  屋中女人站起,趴在木板後,口中道:「從前是我錯了,現在你要救我們。」

  趙鯉聽得雲裡霧裡,沒有答話。

  屋中女人又道:「這是你的天命,你的義務,你知道嗎?」

  她的語氣,讓趙鯉十分不舒服。

  之前趙鯉一直想著,屋裡的人會不是朝鮮敬獻的貢女,那對姐妹花之一。

  但現在聽語氣,卻又完全不像。

  趙鯉不由眉頭緊皺。

  屋中女人癲狂的叱喝一聲高過一聲。

  遠處傳來腳步聲,有巡守泰昌殿的侍衛發現了此處不對。

  趙鯉緩緩後撤,融入了黑暗中。

  臨去前,屋中瘋女人終說了一句:「碑林下有東西。」

  進來查看的金衣侍衛,手中拿著火把。

  火把的光焰封閉門窗的木板上跳躍。

  「瘋子,大半夜又再發什麼癲虐待狗兒。」

  金衣侍衛的怒罵響起時,趙鯉已順著原路翻出。

  【夜巡任務更新:獲得新線索——碑林下有東西。】

  嗚嗚過堂風,拂過趙鯉的衣擺。

  立在黑漆漆的泰昌殿廣場,遠處密密麻麻的碑林。

  趙鯉邁下台階,第一次走近去觀看。

  這些矮小的灰色墓碑,只有趙鯉大腿高。

  查看時,趙鯉必須蹲下身。

  每一塊碑上,都糊著厚厚的紙錢灰燼。

  趙鯉探手抹去,卻發現這些小小的石碑上都沒有碑文。

  無名字也無生辰死忌。

  小小的一塊無字石碑下,供奉著一隻巴掌大的石匣。

  趙鯉小心打開來看,匣中躺著一縷胎髮。

  她迅速將匣子合上。

  雖早有猜測,可看見這一簇小小的胎髮,趙鯉還是心揪著疼。

  她起身,走向象徵國運的大鼎。

  在祭祀殺豬時,趙鯉看得很清楚,整個泰昌殿廣場都被改造過。

  整體地板向中心的大鼎傾斜。

  趙鯉繞著鼎走了兩圈,挨個踩石磚。

  突然,腳下聲音一空。

  趙鯉心中一喜,彎腰以指節輕叩。

  敲處咚咚作響。

  趙鯉心中一喜,這裡有一處空洞。

  下面應該有地宮。

  指尖石板清洗過的紋路摸索,趙鯉最終起身什麼也沒做。

  照著她的猜想,她早晚能正大光明下到這裡。

  現在不必多餘亂闖。

  若是惹出什麼大亂子,牽連太廣。

  趙鯉正要起身時,卻聽見響徹整個盛京的鐘聲。

  從鎮撫司處傳來的鐘聲,聲音渾厚悶沉。

  悠長的餘音,穿透力極強。

  趙鯉心也跟著一顫,她扭頭望向鎮撫司方向。

  是有詭事,還是什麼?

  不待她想清楚,只見地面紋路悠悠然亮起微弱的光。

  趙鯉聽見沙沙的聲音。

  她一轉頭,恰好躲過了一隻朝她腦袋探來的半透明手。

  無數半透明的無面嬰孩,從國運之鼎和碑下冒出頭。

  嬰孩白胖的小手,還帶著小小的窩窩。

  從四處生出,宛如蔓草。

  泰昌殿外腳步陣陣,兩隊打著火把的人沖了進來。

  趙鯉身手敏捷,又後仰避開一隻朝她探來的小手。

  抓了個空的無面嬰兒,面部如雞蛋,但不開心的情緒清楚向趙鯉傳遞過來。

  好似控訴。

  趙鯉卻知現在不是發散善心的時刻,她眼睛左右轉轉,尋找跑路的方向。

  見有人來,這些半透明的無面嬰兒越發興奮。

  紛紛舒展手臂朝著趙鯉抱來。

  趙鯉手握刀上,正欲拔刀出鞘時。

  只聽一聲冷哼。

  這冷哼壓過了響徹天際的鐘聲,也壓過了嬉笑的無面嬰兒。

  透明的嬰孩們,如見洪水猛獸,朝著原路退回。

  眨眼便消失不見,獨留趙鯉一人立在廣場。

  一人帶著凌凌烈風大步上前來。

  鬢邊幾縷銀絲的沈晏走到趙鯉面前站定:「殿下,定要如此頑皮?」

  他的氣場莫名對趙鯉形成壓制,趙鯉不由理虧似的縮起肩膀,口中狡辯道:「我就是出來散步。」

  「哼哼,散步?」

  「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的散步?」

  沈晏唇角抿成條冷硬的線,反問聲如同什麼都知道的班主任。

  趙鯉頭更低了下去,果斷認錯:「我錯了,下次……」

  「沒有下次。」不待她說完,沈晏打斷道:「接下來,請殿下跟在我身邊,免得你再散步到不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