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雪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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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回想起來,那樣簡單的規則,我們竟悟了三年,付出極其慘烈的代價,實在蠢鈍。」

  沈晏輕笑一聲,本是自嘲,趙鯉卻抬起頭一本正經看著他:「請不要責備自己,沈大人。」

  「摸索與試錯途中的犧牲與蠢鈍無關。」

  她知道很多詭物的規則,但這些規則背後是前人的探索與犧牲。

  趙鯉那個世界,先驅者們在探索規則時,付出的代價同樣慘烈至極。

  她這安慰算不上軟和貼心,沈晏卻愣怔許久才垂下眼眸。

  兩人之間再陷入沉默。

  趙鯉認認真真翻看卷宗。

  執念化解詭物消散,這樁詭事除卻趙家上下死亡,造成的影響並沒有那麼大。

  此案發生後,由五城兵馬司移交靖寧衛處置。

  經靖寧衛辦事差人探查,發現不少趙家陰私。

  尤其,冤死祠堂的趙家阿鯉。

  但初時此案還是被當做人為,也照著人禍的方向去查。

  順藤摸瓜,便查到了當年林嬌娘換女,查到了林山寺。

  看見卷宗上慧光的名字時,趙鯉心中一陣雀躍。

  可隨即她便發現,由此處開始,卷宗記載戛然而止。

  這種官方卷宗,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況。

  趙鯉沒有多少猶豫,便問沈晏:「沈大人,為何卷宗斷在慧光處?」

  「後面發生了什麼?」

  面對她單刀直入的詢問,沈晏靜默片刻方才答道:「後來,靖寧衛辦事的差人身陷余無深山詭寺。」

  「再也沒有出來過。」

  趙鯉一直注意著沈晏的神情。

  一眼便知道他有未盡之言,還要追問話頭被沈晏截住。

  垂眸啜飲一口清茶的沈晏淡淡道:「時間不早,殿下可以先回去了。」

  「若對趙家詭事卷宗感興趣,可以帶回細看。」

  他擱下茶盞,送客之意再明顯不過。

  趙鯉站起來,卻不像沈晏所想的離開,而是走到書案前沖他伸出手:「我有親友骨骸留在鎮撫司。」

  「骨骸還有骨骸頸上的掛飾,請沈大人還我。」

  她討要得直白,沈晏沉吟片刻後也坦率答道:「那具屍骸可以歸還。」

  「但其上青銅掛飾,於我有大用。」

  趙鯉挑起一邊眉毛,用挑事的語氣問道:「沈大人言下之意是要強占?」

  面對她這不善的問話,沈晏坦誠一點頭:「沒錯!」

  他這光棍模樣,讓趙鯉一哽。

  她雙手按住書案便準備用勁,給這裡的沈晏一點小小的掀桌震撼。

  不意沈晏一手按在桌面:「殿下,別急。」

  眼見他們劍拔弩張,一直跟著趙鯉的沈大黃突然躍到桌上,弓背沖趙鯉哈氣。

  趙鯉見它護主,心中越發覺得憋悶,慢慢加大了手上力道。

  原本只二成的掀桌力道,緩緩加到了五成。

  案桌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沈晏感覺到對面趙鯉的力氣,心中暗驚。

  卻不知趙鯉比他還要驚訝。

  在趙鯉心中,沈晏還是她可靠但柔弱不能自理的男朋友。

  這個世界的沈晏,竟可有匹敵她五成力的實力。

  加上一直縈繞在他周身的淡淡血腥味,趙鯉的被動提醒她,現在掀桌或許不是好時機。

  這時,一陣急促腳步奔進:「沈大人!」

  阿詹一手按著紗帽,一路狂奔進來,手中還捏著份加急奏報。

  他直衝進來,見狀呆愣一瞬便要去拔刀。

  他進來,打斷了趙鯉與沈晏的對峙。

  兩人連帶案桌上一隻貓,齊齊不善看來,阿詹後撤了小半步,急道:「沈大人,有急報。」

  隨他說出的話,氣氛一緩。

  沈晏放緩了音調:「殿下先回去,本官有事要做。」

  趙鯉默默捏了捏手中卷宗,輕笑順勢收回手:「好,那我就再等沈大人一段時日。」

  「屆時,還請沈大人物歸原主!」

  言罷,她扭頭就走。

  直直出了殿外,才沒好氣看向跟上來的沈大黃。

  「沈大黃,你等著!」

  這筆帳趙鯉在記仇小本本上記下了。

  沈大黃臉大臉皮也厚,全當沒聽懂,還跟在趙鯉身邊。

  本該回去住所的趙鯉,望著灰沉沉殿宇,腳步一轉自顧自道:「我去看看我爹。」

  她嘴上喊爹喊得極親熱,沈大黃默默抬眼看她。

  被趙鯉用腳尖輕踢了一下屁股:「還不帶路?」

  「不然把我的兩個雞腿還我!」

  沈晏不肯說便罷了,趙鯉自想辦法從隆慶帝和玄虛子嘴裡打聽。

  總歸來一趟,趙鯉絕不走空,未來消息一定要打聽些。

  沈大黃心不甘情不願,甩著尾巴抬爪指了一個方向。

  奉命跟著趙鯉的靖寧衛和宮人,相互看了看。

  萬嬤嬤疾步上前:「殿下,陛下未曾召見,您去了也見不上。」

  「不若稍晚一些再說。」

  萬嬤嬤想攔,但趙鯉足尖一轉繞過了她。

  「既是親爹便不必講究那麼多。」

  趙鯉雙手提著裙擺向前走,後邊萬嬤嬤領著宮人小跑著追,都攔她不住。

  穿行在寂靜的宮牆間,牆角突然竄出一條年老的狗。

  這狗髒得身上擀氈,髒拖把似的一跑一顫,看不出原本毛色。

  它似乎很疲憊一直藏身在雜草中,看見趙鯉才跑出來。

  一個金鈴鐺掛在它的脖子上。

  趙鯉起初以為是哪個宮人妃子豢養的狗兒,直到看見掛在髒毛中的金鈴鐺,她才恍然記起。

  十一年前,朝鮮向大景敬獻貢女,其中有一對姐妹。

  姐姐入宮侍奉隆慶帝,妹妹滯留會同館。

  與這對姐妹一同敬獻到盛京的,還有一隻據說可辨忠奸的小白狗。

  趙鯉側頭打量狗兒身上的鈴鐺,這狗已經人立而起用兩隻前爪朝著趙鯉拜拜。

  隨後朝一個方向走兩步,又回頭看趙鯉。

  雖髒毛擋住眼睛,但哀求之意十分明顯。

  趙鯉這才發現,這狗兒身上都是傷,一隻腳爪受傷,踩得地上都是血色腳印。

  萬嬤嬤見狀來驅趕,她對趙鯉道:「不知是哪來的狗兒,莫咬了您。」

  趙鯉卻看著這隻狗兒,輕輕揚起唇角:「看著可憐,帶回去吧。」

  她並未提什麼過分要求,也不再堅持去看隆慶帝,萬嬤嬤便也妥協。

  喚了一個宮女來,將這髒狗帶回。

  說來奇怪,這狗兒一直看著趙鯉,十分乖順地任人給它洗澡。

  清理傷處時,萬嬤嬤蹙眉。

  這狗身上傷不少,耳朵也不見了小半邊,離奇的是耳朵的陳舊傷處,邊緣竟似人類牙痕。

  趙鯉斜倚在旁吃綠豆糕,一言不發。

  到了晚上,脫毛瘸腿的狗兒踉蹌走到了趙鯉床邊。

  沈大黃窩在床邊腳踏,不耐煩動了動耳朵。

  從床帳中,閃電般探出一隻手,屈指在沈大黃腦門上一彈。

  沈大黃只聽一聲悶響,便暫時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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