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蛾,正在變成另外的人……或者別的什麼東西。」
楊堅他想起了昨天夜裡,做的那個夢。
或許,不一定是夢。
他猛地打了個哆嗦,求助一般看向趙鯉:「阿蛾一層一層地蛻下老皮,每天都蛻。」
「蛻下的干人皮,很快就捲成一團,塞進火塘燒掉。」
「就像乾脆的黃紙。」
楊堅神經質地抓撓著自己的手臂,好似想到了什麼不好的畫面,全身都在發癢。
隨著沙沙的抓撓聲,他手臂上掉下一些皮屑。
最大的拇指大小,上面還沾著絲絲血跡。
面前的黑漆方桌上,很快紛紛揚揚撒了一堆。
很多都掉進了面前的豆漿碗。
早點攤的店家本不敢靠近,看見這幅場景,心下惱怒:「你這腌臢玩意,滾一邊去,還讓不讓我做生意了。」
說著他伸手拽住楊堅的胳膊。
順著他的力氣,楊堅迷茫地抬頭。
就著一會工夫,他似乎又瘦了一些,一層乾癟的皮,包裹著顱骨。
他看著抓住他手臂的早點鋪店家,猛地咽了口唾沫,腹中發出一聲悠長的腸鳴。
他又餓了。
早點攤店家一驚,猛地甩開他的手,登登倒退幾步,險些摔倒在炸果子的熱油鍋里。
幸有察覺情況不對,圍攏過來的盧照等人拿刀鞘扶了一把。
「官、官爺,那那人好像餓狼,似要吃人啊。」
趙鯉平靜地看著嘴巴越咧越大,涎水淌出來的楊堅。
在他鼻翼翕動望過來時,將面前沒動的炸果子推給他:「再吃點。」
楊堅似乎清醒過來一樣:「謝謝,謝謝,這怎麼好意思呢。」
他端起面前的炸果子,一仰脖全部倒進了嘴裡。
幾乎不見咀嚼,只是喉嚨滾動數下,便全部咽了下去。
「再上。」
趙鯉站起身,離開桌邊,一手按在了刀上,對早餐攤老闆示意道。
現在情況實在詭異,早餐攤老闆再怎麼遲鈍也發覺了不對,正要推辭。
便聽剛才扶了他一把的盧照鋥一下,腰間佩刀出鞘兩寸。
他趕緊取了個碟子,將炸好的熱果子碼了一盤,戰戰兢兢送到楊堅面前。
「謝謝。」
楊堅道謝道,嘴巴開合之間,一大坨透明的黏稠唾液甩在了店家的手上。
店家就像是觸電一般,甩手退開:「妖、妖……」
妖怪啊!
一聲喊,被盧照從後伸手全捂緊了嘴裡。
店家嘴裡嗚嗚了幾聲,就要暈倒下去。
「別暈!繼續上果子。」趙鯉急聲道,「一直喂,別讓他嘴停。」
趙鯉還不能明確知道,寄生在楊堅體內的是什麼。
現在只能先將飢餓的他穩住。
趙鯉環望一周市肆,一把扯過手抖得跟篩糠似的刑捕頭:「附近有藥鋪嗎?」
刑捕頭看見楊堅如蛇一樣,將一碗還冒熱氣的燙豆漿倒進嘴裡,也十分心虛:「啊?」
「藥鋪!現在立刻去找藥鋪,將裡面的藥材全部搬來。」趙鯉這話不僅是對刑捕頭,也對盧照等人。
鄭連幾人得令,迅速行動。
留下魯建興帶著李慶開始驅散街上的人群。
「你別停下!一直做。」趙鯉對早餐攤子店家道:「穩住,別慌!之後給你發好市民錦旗。」
早餐攤子的店家都快哭了,心說自己是造了什麼孽,靖寧衛錦旗什麼的根本不想要好嗎?
他心裡唧唧歪歪著,卻不敢違逆趙鯉的命令,不停地炸果子上豆漿。
楊堅吃東西的速度實在太快,坐在桌前,流水一般地吞下。
咽得急了,直接一口咬在陶碗上。
質量不好的陶碗咬下來一塊,楊堅吱嘎吱嘎地咬碎了,伴隨著牙齦滲出的鮮血咽了下去。
「盧爺!」趙鯉看向盧照,低聲道「勞煩你回鎮撫司通知沈大人,出了妖物,需要一批好手。」
盧照看了一眼,說著道謝的話,面上卻已經沒了人樣的楊堅:「好,阿鯉你小心。」
「謝謝,還有嗎?」走街販巷的楊堅謙卑道著歉,一邊將一碗熱豆漿倒進嘴裡。
早餐攤的店家不敢搭話,手上加快了動作。
街市上出早市的人們,被盧建興帶著幾個靖寧衛粗暴驅趕。
現在也不是友好商量的時候,眼前這人若是控制不住,露出妖相便會吃血食。
不儘快清場,說不得就有幸運群眾變點心。
街市商販不明所以,敢怒不敢言地退出去,留下一地狼藉。
趙鯉看了一眼正在吃東西的楊堅,走到他的背後。
右手握在刀柄之上,保證楊堅若有異動,便斬殺當場。
從楊堅此前的敘述中可以得知,這妖物本體,只怕是他在家中的妻子,且多日來應該已經長成。
趙鯉需得穩住楊堅這個活體樣本,最好是打探出附體妖物的本體,以作應對。
「這位大人,沒、沒了啊。」
肌肉緊張之下,一直不停的動作,讓早餐攤店家疲憊程度翻倍,手都在打哆嗦。
他傾斜鍋子,倒出最後一碗豆漿。
「沒了嗎?」趙鯉還未回話,楊堅已經先轉過頭。
他的眼睛凸出,兩邊嘴角扯開掛到了耳邊,露出血紅的牙齦。
「真的沒了嗎?」他啞聲問道,看著店家,露出貪婪之色。
「有!」這店家被他看得汗毛直豎,急忙將手裡的最後一碗豆漿端來,看向趙鯉的眼神滿是求助。
趙鯉左右看看,一旁小販被強行驅散,販售的貨物留了下來。
趙鯉朝著一些菜瓜籃子疾步走去。
「吃的,吃的。」楊堅將最後一碗豆漿倒入嘴裡,便看著早餐攤子的店家。
這店家扶著案板就往下出溜,腦中回放著自己的生平。
楊堅雙手前伸,搖搖晃晃站起來。
這時他的嘴裡,忽然捅進了一根黃瓜。
「吃的,拿去。」趙鯉又往他手裡塞了一棵白菜。
楊堅猶豫了一瞬,似乎在掙扎。
最後還是嚼嚼將黃瓜吞了,又垂頭咬了一口白菜。
但比起油炸噴香的油果子,顯然菜瓜並不那麼美味。
楊堅如狼的貪婪眼神,在店家和趙鯉之間徘徊。
幾次朝著趙鯉蠢蠢欲動,都被她手中長刀震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