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物?」
玄虛子先是一呆,隨後明白了趙鯉的用意。
恢復鎮物,借大景氣運庇護住沈之行,再尋機清查陰債想法子還債。
他年紀大腦子不糊塗,當即去外間書案上,取來紙筆。
「皇城鎮物有四十九處。」
身為欽天監監正,玄虛子最清楚各個鎮物所在情況。
簡單兩筆,描畫出皇城中鎮物所在方位。
皇城鎮物銅牛銅馬,銅鐘大鼎各式各樣。
配合火德國運,處處布置妥當。
照理來說,除非四十九件鎮物齊齊損毀,或者大景氣運已盡改朝換代。
否則絕無可能出現當前這種狀況——皇宮成為詭物窩。
玄虛子將自己滿頭白髮抓得一團亂。
怎麼也想不透,到底發生了什麼。
「難道是華光門的銅鐘出了問題?」
他喃喃自語假設一番,卻又立刻推翻:「不可能,我昨日才檢查過。」
本朝太祖隨身佩劍熔化後,加百家錢熔得一銅鐘一銅鼎。
一在華光門,一在承天門。
別處出問題,這兩個地方都不會出問題。
玄虛子著急得抓耳撓腮之際,便聽趙鯉若有所思道:「若是鎮物損毀,加上有人許可這些詭物入宮門呢?」
損壞的鎮物,像是一個壞掉的鎖。
若又有主家開具的通行許可,一切便順理成章起來。
趙鯉的聲音不大,卻像是一枚炸雷,瞬間炸得屋中一片沉默。
能有資格許可的,普天之下只有兩人。
其中一個還昏睡在大高玄殿,還有一個……
便是林著都沉默了下去。
許久他才幹巴巴的聲音道:「有可能嗎?」
與其說是問趙鯉和玄虛子,林著不如說是在自問。
林著為人傳統,為官也傳統。
在他心裡,中宮皇后是十分賢良拎得清的。
可現在,事實卻相反。
這場地動中心在余無,輻射周邊方圓百里。
盛京城滿目瘡痍,屍橫遍野觸目驚心。
正該是上下通力協作,救急扶危之時。
為何竟有人在此時於背後作祟。
林著近來與沈家叔侄走得近,且不提他看不慣的沈晏。
只沈之行,在地動之後所行處處無過錯,號令明審,令行政達。
林著在一個多時辰前,心中尤在感嘆,若沈家沒有生出那樣的變故,沈之行不是這般出身。
得沈家叔侄二人,實在是大景,是皇帝之福。
可現在,他卻得知『賢后』可能禍害了這夙夜憂國的賢臣。
他有些臉疼之際,心中莫名失望至極。
聽得林著的疑問,趙鯉並不多說。
若非今日沈大黃和沈小花親耳聽見,趙鯉一時半會也不會往皇后身上想。
可事情偏生就是那麼巧!
林著看見趙鯉神情就知,她定是有幾分把握才會將話說出口。
心中戚戚,長嘆一聲。
玄虛子倒沒有林著這般心境複雜。
聽了趙鯉的猜想,他垂頭沉思片刻後,猛一點頭:「極有可能!」
「只是,毀壞的會是……」
他的手指在眼前,畫著四十九個鎮物的紙上劃了一圈。
突然在一處重重一點:「這裡!」
在皇城西南角。
皇后為國母,此處鎮物為一個蠶繭。
由皇后每年舉親蠶禮時,飼餵的第一隻蠶所制。
趙鯉眼睛一亮。
先去那處瞧瞧鎮物情況究竟如何。
她說干就干,當下站起身來:「道長,這裡交給你!」
「有我佩刀在此,可保此處平安。」
趙鯉一邊說著,一邊從靴冊掏出匕首。
同時,低頭開始整理身上的裝備。
所幸她昨夜執行任務還沒來得及休息,便去了京營。
匆匆趕來,但身上零碎物件都在。
倒不愁身邊沒有傢伙事。
她這廂膽肥準備出去闖一闖,玄虛子卻嚇的不清:「不可!你帶上佩刀。」
趙鯉知他好意。
但不是她瞧不上玄虛子,這位真人真的沒有輸出的命。
沒有殺生刃保護,他們連帶著沈之行都能被討陰債的討債詭們撕成碎片。
趙鯉倒不如將佩刀留在這,也省得操心。
況且這些討債詭的目標在沈之行,趙鯉此行未必有什麼危險。
她三言兩語說服了玄虛子和林著。
不服也沒辦法,趙鯉一意孤行想做什麼,還沒人能管得住。
最終,兩個老頭憂心忡忡地目送趙鯉踏出門去。
……
門外,一片死寂。
方才趙鯉的一刀,讓此處安靜許多。
只見宮燈紅影重重,安靜得不像話。
趙鯉踏出門的瞬間,便覺著一種極度不舒服的感覺縈繞周身。
各個暗處,都有一些視線。
這些窺視從四面八方來,望去卻空空如也,只讓人覺得後背發涼。
趙鯉右手匕首反握,凝神朝外走去,全當那些窺視不存在。
她經歷的事多,心理素質超群。
旁人卻不一樣,林著和玄虛子兩個老頭手牽手,看著她的背影簡直心都快跳出來。
還有一人,更是嚇丟了三魂七魄。
小順子先是俯趴馬背上,被馬鞍頂得吐了一路,進了皇城門,又被趙鯉扛著跑了一路。
腳踩地面像是踩著團棉花,根本站不住。
好容易趴在地上吐淨了苦膽水,再一抬頭便發現情況不對。
周圍哪哪都是哭聲,好些悠悠哭聲就在他的耳邊。
小順子是宮中太監,身子不全陽氣大損,對這些東西十分敏感。
他驚慌聽著哭聲,想去大高玄殿或者班房。
好歹見著人便不那麼慌。
不料,幾步的距離,他在一排排朱紅廊柱間,怎麼都繞不出去。
眼見著有什麼被他走動的聲音吸引,小順子終挺不住,採取了最苟策略——尋一處牆角抱頭蹲下。
主打的,就是一個自欺欺人。
他猶自瑟瑟發抖,忽聽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小順子猛打個哆嗦。
沖他來了沖他來了!!
察覺到那腳步聲聽在他身邊,抱頭蹲防的小順子險些嚇尿。
一個巴掌不輕不重扇在他頭頂。
小順子突然一頓,莫名覺得這耳刮子熟悉又親切。
抬眼見趙鯉站在他面前,忍不住咧嘴哇地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