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著林老大人站起身,吹鬍子瞪眼看向沈晏。
「你這招蜂引蝶的!」
若非隔著案桌,林閣老的手指只恨不得戳到沈晏臉上。
「就生得一張勾人不安分的臉。」
沈晏微微挑眉正要開口,玄虛子從門口竄了進來。
「什麼?什麼?」
船上只有江水可以看,實在無聊得緊。
玄虛子聽見不安分的臉幾個字,便高興地來了。
方才吃了百草丹,老道長噁心得直打嗝,急需桃色小八卦分散注意力。
他探頭來,興致盎然問道:「誰勾人了?」
玄虛子道長順著林閣老的手指望去,見著指揮使大人那張冷臉,頓時後仰。
「喲,沈大人,你……」
莫不是小阿鯉拳頭不夠硬了,竟敢招蜂引蝶?
玄虛子頓了頓,忽然又開心:「若是阿鯉打死你,我定替你鏟屍超度!」
這樣一來,阿鯉要是傷心遠走,可來他清虛觀山門。
他門中男弟子個個優秀,高矮胖瘦排隊任選隨便換。
就算……就算女子,性別也可不必拿捏那麼死。
定叫小阿鯉有家的感覺,流連忘返,拜入門下!
老道長想到美事一拈鬍鬚,竟一點不顧危險,笑如偷油的耗子,連後事都美美替人安排好。
「啪!」
一聲脆響,叫妄念全散。
看見沈晏手中斷成兩截的毛筆,老道士醒神訕笑:「就是說說,說說!」
大意之下,險些忘了眼前這人不好惹。
道長急轉移話題救自己:「林大人說說,到底發生了何事?」
「在這之前,我們還是要相信沈大人的!」
在老道士積極熱心的組織下,閣老林著,侍衛阿詹,侍女小紈,當即組成同盟。
事情細說一遍後。
「老夫回京參死康王!」
林閣老咬牙切齒,將遠在西南的康王一併牽連。
參的名目暫時還沒想到,屆時隨便編一個。
同靖寧衛共事一段時間,林閣老發現有時候放下底線,做事會很簡單。
「我不會讓那位郡主娘娘靠近沈大人十丈範圍!」
阿詹抱手,神情嚴肅。
他決意做壞人,定不讓閒人靠近。
「我……」小紈亦是責任感滿滿,「消息隨時傳遞!」
她還補充道:「在粥里多放鹽!」
還酸辣小菜呢!壞娘們什麼都別想吃。
了解了全過程的玄虛子,咂麼了一下嘴:「你們都不行,還得看老道我的!」
「合八字時,看我使出手段。」
他這國師一張嘴,八字必不合。
生辰八字相剋,靠近三尺都克天克地有礙家國。
幾人嘀嘀咕咕商量,分配任務。
一直被忽視的當事人,緩緩擱下手中斷成兩截的毛筆。
「阿詹!」
喊了第一聲沒人應。
心腹侍衛長內心全被使命感占據,聽不見喊聲。
「阿詹!」
拔高音量喊第二聲,阿詹這才回神:「啊?」
沈晏沉默收拾起桌面:「傳令就近靠岸。」
幾人同時一懵,不知為何話題扯到靠岸。
卻聽沈晏道:「靠岸了,尋個名目將那對兄妹帶僕人全攆下去。」
礙於人多,在岸上尋庸醫治個半死不活這話不好直說,只待私下叫阿詹直接去辦。
那位郡主娘娘既要求旨添堵,那便讓她暫時進不了盛京。
如有必要,全當船難沒救過。
怎麼救的,怎麼去死。
守男德的沈大人,從不容人礙事。
一招釜底抽薪之計,叫方才摩拳擦掌的幾人紛紛愣住。
林閣老捏著拳頭的手頓住。
人老精鬼老靈,某些打算一眼看清。
他不由嘶了一聲,沈晏這廝,還是這樣膽大妄為。
猶豫道:「直接攆人,是不是不太好?」
畢竟那是陛下的侄兒侄女。
沈晏卻只笑笑。
陛下侄兒侄女何其多,不在眼前能有幾分情分。
沒直接按回水裡,沒用別的下作手段,是看在那個姓氏的份上。
「船上大夫醫術不精,郡主病情惡化,需靠岸治療。」
風寒當做風熱治,想讓人難受還怕沒法子?
沈大人淡定重取了一支筆,蘸墨在卷宗上一勾。
垂眸辦公,好似方才發生的只是小事。
當事人太給力,成熟得會自己掃清狂蜂浪蝶爛桃花。
方才義憤填膺出謀劃策的幾人,揮拳打了個空,一時興致索然。
「那……行吧!」領頭的玄虛子真人,垂頭打算離去。
沒了趣事轉移注意力,方才吃下去的百草丹,翻騰著有點反胃。
小紈迷茫左右看看,事情解決了?
小姑娘茫然問道:「那,粥里還多放鹽嗎?」
她本不期望得到回答,不料沈晏掀了一下眼皮道:「放,多放!」
小紈聞言,又快活起來。
蹦蹦躂躂去了廚房。
她這廂磨磨蹭蹭熬好了粥,果真加了三大勺咸鹽。
端著托盤迴廂房時,早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成陽郡主吃了一口便吐出。
「死丫頭,會不會煮粥?咸死了!」
郡主娘娘不是個好脾氣的,躺在床上尋東西就要打小紈。
小紈無辜臉立在她夠不著的地方,委屈道:「不咸呀!」
成陽郡主還要發火,卻咳得眼冒金星。
實在無力計較,指著小紈罵道:「重新去煮,這次再咸,日後……定扒了你的皮。」
聽這日後的話,小紈心中嗤笑。
轉身再去煮粥之際,正好與愁眉苦臉的隨船大夫擦肩而過。
最後,郡主娘娘沒喝上不鹹的粥,卻飲了一碗苦藥汁。
才下午,病情便突然惡化,發熱躺在床上起不來。
康王世子到底擔心妹子,知道玄虛子大名,欲要求藥。
不料玄虛子卻甩著拂塵,一句緣法不到糊弄過去。
康王世子沒有辦法,只好在傍晚船隊停靠岸邊時,帶著昏睡的成陽郡主下船。
金色的夕陽,照在碼頭。
成陽郡主連人帶床被抬下船去。
在船隊最末那艘船上的田齊和魯建興知道消息晚。
再來看熱鬧時,已經錯過了全部好戲。
只見得兩個船工,踩著艞板將裹得嚴嚴實實的人抬下。
成陽郡主蹙眉囈語兩聲。
碼頭的水中,一個巨大黑影游過,背鰭擦過船底。
水下異樣的響動,讓水上盪起一圈圈波紋。
其中一個船工,垂頭去看。
什麼都沒瞧見,自己倒險些掉進水中,幸而及時穩住。
這顛簸之時,裹在被子裡的成陽郡主一動。
脖上掛著一片小指甲般大小的鱗片掛飾掉出,燦如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