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下船,魚鱗

  林著林老大人站起身,吹鬍子瞪眼看向沈晏。

  「你這招蜂引蝶的!」

  若非隔著案桌,林閣老的手指只恨不得戳到沈晏臉上。

  「就生得一張勾人不安分的臉。」

  沈晏微微挑眉正要開口,玄虛子從門口竄了進來。

  「什麼?什麼?」

  船上只有江水可以看,實在無聊得緊。

  玄虛子聽見不安分的臉幾個字,便高興地來了。

  方才吃了百草丹,老道長噁心得直打嗝,急需桃色小八卦分散注意力。

  他探頭來,興致盎然問道:「誰勾人了?」

  玄虛子道長順著林閣老的手指望去,見著指揮使大人那張冷臉,頓時後仰。

  「喲,沈大人,你……」

  莫不是小阿鯉拳頭不夠硬了,竟敢招蜂引蝶?

  玄虛子頓了頓,忽然又開心:「若是阿鯉打死你,我定替你鏟屍超度!」

  這樣一來,阿鯉要是傷心遠走,可來他清虛觀山門。

  他門中男弟子個個優秀,高矮胖瘦排隊任選隨便換。

  就算……就算女子,性別也可不必拿捏那麼死。

  定叫小阿鯉有家的感覺,流連忘返,拜入門下!

  老道長想到美事一拈鬍鬚,竟一點不顧危險,笑如偷油的耗子,連後事都美美替人安排好。

  「啪!」

  一聲脆響,叫妄念全散。

  看見沈晏手中斷成兩截的毛筆,老道士醒神訕笑:「就是說說,說說!」

  大意之下,險些忘了眼前這人不好惹。

  道長急轉移話題救自己:「林大人說說,到底發生了何事?」

  「在這之前,我們還是要相信沈大人的!」

  在老道士積極熱心的組織下,閣老林著,侍衛阿詹,侍女小紈,當即組成同盟。

  事情細說一遍後。

  「老夫回京參死康王!」

  林閣老咬牙切齒,將遠在西南的康王一併牽連。

  參的名目暫時還沒想到,屆時隨便編一個。

  同靖寧衛共事一段時間,林閣老發現有時候放下底線,做事會很簡單。

  「我不會讓那位郡主娘娘靠近沈大人十丈範圍!」

  阿詹抱手,神情嚴肅。

  他決意做壞人,定不讓閒人靠近。

  「我……」小紈亦是責任感滿滿,「消息隨時傳遞!」

  她還補充道:「在粥里多放鹽!」

  還酸辣小菜呢!壞娘們什麼都別想吃。

  了解了全過程的玄虛子,咂麼了一下嘴:「你們都不行,還得看老道我的!」

  「合八字時,看我使出手段。」

  他這國師一張嘴,八字必不合。

  生辰八字相剋,靠近三尺都克天克地有礙家國。

  幾人嘀嘀咕咕商量,分配任務。

  一直被忽視的當事人,緩緩擱下手中斷成兩截的毛筆。

  「阿詹!」

  喊了第一聲沒人應。

  心腹侍衛長內心全被使命感占據,聽不見喊聲。

  「阿詹!」

  拔高音量喊第二聲,阿詹這才回神:「啊?」

  沈晏沉默收拾起桌面:「傳令就近靠岸。」

  幾人同時一懵,不知為何話題扯到靠岸。

  卻聽沈晏道:「靠岸了,尋個名目將那對兄妹帶僕人全攆下去。」

  礙於人多,在岸上尋庸醫治個半死不活這話不好直說,只待私下叫阿詹直接去辦。

  那位郡主娘娘既要求旨添堵,那便讓她暫時進不了盛京。

  如有必要,全當船難沒救過。

  怎麼救的,怎麼去死。

  守男德的沈大人,從不容人礙事。

  一招釜底抽薪之計,叫方才摩拳擦掌的幾人紛紛愣住。

  林閣老捏著拳頭的手頓住。

  人老精鬼老靈,某些打算一眼看清。

  他不由嘶了一聲,沈晏這廝,還是這樣膽大妄為。

  猶豫道:「直接攆人,是不是不太好?」

  畢竟那是陛下的侄兒侄女。

  沈晏卻只笑笑。

  陛下侄兒侄女何其多,不在眼前能有幾分情分。

  沒直接按回水裡,沒用別的下作手段,是看在那個姓氏的份上。

  「船上大夫醫術不精,郡主病情惡化,需靠岸治療。」

  風寒當做風熱治,想讓人難受還怕沒法子?

  沈大人淡定重取了一支筆,蘸墨在卷宗上一勾。

  垂眸辦公,好似方才發生的只是小事。

  當事人太給力,成熟得會自己掃清狂蜂浪蝶爛桃花。

  方才義憤填膺出謀劃策的幾人,揮拳打了個空,一時興致索然。

  「那……行吧!」領頭的玄虛子真人,垂頭打算離去。

  沒了趣事轉移注意力,方才吃下去的百草丹,翻騰著有點反胃。

  小紈迷茫左右看看,事情解決了?

  小姑娘茫然問道:「那,粥里還多放鹽嗎?」

  她本不期望得到回答,不料沈晏掀了一下眼皮道:「放,多放!」

  小紈聞言,又快活起來。

  蹦蹦躂躂去了廚房。

  她這廂磨磨蹭蹭熬好了粥,果真加了三大勺咸鹽。

  端著托盤迴廂房時,早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成陽郡主吃了一口便吐出。

  「死丫頭,會不會煮粥?咸死了!」

  郡主娘娘不是個好脾氣的,躺在床上尋東西就要打小紈。

  小紈無辜臉立在她夠不著的地方,委屈道:「不咸呀!」

  成陽郡主還要發火,卻咳得眼冒金星。

  實在無力計較,指著小紈罵道:「重新去煮,這次再咸,日後……定扒了你的皮。」

  聽這日後的話,小紈心中嗤笑。

  轉身再去煮粥之際,正好與愁眉苦臉的隨船大夫擦肩而過。

  最後,郡主娘娘沒喝上不鹹的粥,卻飲了一碗苦藥汁。

  才下午,病情便突然惡化,發熱躺在床上起不來。

  康王世子到底擔心妹子,知道玄虛子大名,欲要求藥。

  不料玄虛子卻甩著拂塵,一句緣法不到糊弄過去。

  康王世子沒有辦法,只好在傍晚船隊停靠岸邊時,帶著昏睡的成陽郡主下船。

  金色的夕陽,照在碼頭。

  成陽郡主連人帶床被抬下船去。

  在船隊最末那艘船上的田齊和魯建興知道消息晚。

  再來看熱鬧時,已經錯過了全部好戲。

  只見得兩個船工,踩著艞板將裹得嚴嚴實實的人抬下。

  成陽郡主蹙眉囈語兩聲。

  碼頭的水中,一個巨大黑影游過,背鰭擦過船底。

  水下異樣的響動,讓水上盪起一圈圈波紋。

  其中一個船工,垂頭去看。

  什麼都沒瞧見,自己倒險些掉進水中,幸而及時穩住。

  這顛簸之時,裹在被子裡的成陽郡主一動。

  脖上掛著一片小指甲般大小的鱗片掛飾掉出,燦如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