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夢兆

  趙鯉坐在炕上,倒騰了兩口氣。

  暫壓怒氣,迅速起身穿衣穿鞋。

  打開房門出去,便被大團大團的雪花,砸得一激靈。

  她下意識仰頭看天空,這才發現,雪已經大到可怕的地步。

  面盆大小的雪塊,從天上掉下。

  趙鯉心中一突,現在反倒精神一振:「怎麼回事?」

  門前校尉一路行來,淋成了雪人。

  在等待趙鯉出來的這短短時間裡,頭上肩上都是雪。

  他臉凍得青紫,道:「村中一戶人家,有詭事報告。」

  趙鯉心中一突:「可有受害者?」

  這校尉道:「還未出現,不過事情有些蹊蹺,宮百戶請您去看看。」

  「可!」趙鯉點頭應了。

  絹娘和趙鯉同住,聞聲也迅速穿好衣裳。

  趙鯉裹著斗篷,在這校尉的帶領下,朝著詭事發生的那戶人家走去。

  雪實在太大,地面積雪很深。

  個高的校尉在前奮力趟雪,長腿劃拉,努力蹚出一條道來。

  「趙千戶,天太冷,請跟在屬下身後。」

  這校尉懂得點說話的藝術,沒有直說趙鯉和絹娘兩個的身高可能走起來費勁。

  他正在前邊努力,卻見一隻細細的步足,插進了雪塊中。

  趙鯉整個趴在絹娘背上。

  絹娘八隻步足,踏在雪中展露無匹的長腿優勢。

  校尉見狀一呆,還有這種操作?

  不待他細想,一束細細的蛛絲捲來。

  眨眼間纏上他的腰。

  「走了!」

  這校尉只聽趙鯉說了一句,接著便毫無反抗之力地被腰間蛛絲拽走。

  絹娘是個好姑娘,知道事態緊急,八條腿倒騰得飛快。

  時不時下蹲,而後高高躍起跨過障礙。

  掛在她蛛絲上的校尉,喊都喊不出,便被迎面飛來雪團堵了嘴巴。

  借絹娘超級大長腿的光,短時間內,趙鯉就尋到了鬧詭事的金家。

  絹娘腳步一停,被蛛絲拽著滾成糯米糍的校尉,連滾帶爬跑去一旁嘔吐。

  絹娘收起步足,不放心地前去照料。

  屋中亮著燈,趙鯉大步走了進去。

  這戶民宅一堂兩內的構造,一進門便見宮戰鄭連等人都在。

  柴珣也黑著臉站在堂中。

  又見瑟縮在炭盆邊的林老夫人林嬌娘和趙瑤光,趙鯉頓覺厭煩。

  「怎麼回事?」

  趙鯉覺得晦氣得很,現在只想趕緊辦完事甩脫這家子回鎮撫司,在暖閣吃鍋子。

  宮戰回稟道:「一個時辰之前,這位道是見到了詭物。」

  他指了指趙瑤光,繼續道:「經過盤查,我們發現了一些問題。」

  「林老夫人此次固執出京祭掃,是因夢中夢見了婆母哭訴,家中來了惡客。」

  「月初開始做這樣的夢,一直持續至今。」

  「老夫人擔心婆母墳墓,這才冒雪祭掃。」

  比起對趙瑤光連名字也不想叫,宮戰到底給林老夫人留了兩分臉面。

  附耳對趙鯉說了林老夫人怕人說她不孝,因此沒對任何人說這夢的顧忌。

  趙鯉聽了忍不住多看林老夫人幾眼。

  這老太太究竟有沒有意識到,這種天氣出門祭掃會遇上什麼?

  想挑一塊雪地,埋自己那把老骨頭還帶上別人。

  察覺到趙鯉視線,林老夫人花白的頭顱越發垂了下去。

  宮戰又道:「除了林老夫人,還有別人也做了類似的夢。」

  「都是死去的親屬入夢,哭訴來了惡客。」

  「一戶姓金,正是這家。」

  「另一戶姓褚,已經去找了。」

  在趙鯉來前的時間,足夠宮戰領人將這些事情先盤查了一遍。

  「據趙夫人所說,今夜她曾在館驛見過一樣的東西。」

  「屋中還發現了骴氣和冰凍的蛆蟲。」

  宮戰托著一張手帕,給趙鯉展示了一些被凍爛的小肉蟲。

  聽見蛆蟲二字,一直垂頭的趙瑤光猛地一抖。

  像是過敏一般,在自己身上發中摳抓。

  一旁站立的柴珣,眼尾餘光見了微微皺起眉頭。

  趙鯉沒太在意趙瑤光,看了一眼宮戰展示的小肉蟲,陷入沉思。

  幾戶人家都夢見死去的親屬入夢,哭訴家中來了惡客……

  這事倒不是很稀奇。

  在土葬流行的時代,逝者墳墓被破壞或是自然損毀,家屬都有可能夢見逝去的親屬哭訴。

  比如,夢見親屬哭訴,家中屋頂漏雨。

  那麼去到墳墓,八成會發現是封土開裂,灌入了雨水。

  像這種哭訴來了惡客的。

  趙鯉想,應當是葬處去了什麼異物。

  趙鯉打開心眼,去了東屋。

  果在樑上發現了一團濃濃的骴氣。

  又叫來金家婆媳問詢。

  金家婆媳和趙家僕婦一塊,都關在西屋。

  被叫來問話,婆媳兩嚇得瑟瑟發抖。

  趙鯉安慰道:「兩位別怕,問什麼你們答什麼就可以。」

  許是看見趙鯉和氣,婆媳兩哆哆嗦嗦挨著炕沿坐下。

  趙鯉問金家婆婆:「敢問,是您夢見過世的兒子?」

  「夢中發生了什麼?」

  金家婆婆十分消瘦,眼下青黑。

  白髮人送黑髮人,本就是一件極痛苦的事情。

  更何況才隔一年,便夢見自己的兒子入夢哭訴。

  金家婆婆這一夜,驚醒無數次。

  幸而發生時間接近,她能很清晰地描述出夢中場景。

  「我夢見我兒,站在窗邊。」

  她指了一下糊著白紙的窗欞,「就站在那裡,哭訴家裡進了惡客,他很冷。」

  「模樣和活著時沒有什麼變化。」

  大抵是想到兒子生前,金婆婆捂臉哭泣起來。

  金婆婆的兒媳,一夜又驚又懼,提到丈夫也抽泣起來。

  趙鯉解下大氅,坐在炕上。

  抬頭看了一眼樑上。

  又是家中進了惡客。

  且這家死的是個男人,趙瑤光看見的,也是一個生著男人臉的異類。

  看似說得通,卻存在一個問題。

  時間!

  金家男人已經死了一年,照常理早已是枯骨一具。

  更不用說林老夫人的婆母,已死二三十年,骨頭都該脆了。

  怎麼會留下未腐骨的骴氣。

  趙鯉又問:「不知逝者葬在何處?」

  金婆婆沒有半點猶豫:「就在村子的北山。」

  趙鯉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料想如無意外,林老夫人婆母和這村中同樣做夢的人家,都有墳墓在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