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常山
滿山都是舉著火把的人。
宮戰騎著一匹方便在山林中行走的矮小蒙馬,奔走不停。
時不時叮囑道:「都小心點!」
隨著他的呼喊,江州府調動來的衙役將一車車火油推上山。
江州知府黃明堂一邊拭汗,一邊道:「宮百戶,定要如此嗎?」
瞧這架勢,靖寧衛竟是真想要火燒西常山。
大火一燃整座山林都會被焚毀。
雖說昨日已經將周邊百姓強制遷離,但這場火,必然會牽涉眾多百姓的民生。
宮戰底層邊軍出身,他如何不知這片荒山一燒,會叫周邊山民失去生計。
也會影響周邊百姓日常柴火。
但眼前可不是憐惜百姓的時刻。
若叫祭祀成功,那種東西降臨在江州府。
整個江州都要遭殃。
宮戰擦了把臉上的汗,道:「黃大人,這山怎麼都留不住。」
趙鯉早前就預估到西常山中的東西,她採取的辦法很樸素,情況緊急便燒!
除阿水這樣特殊的靈獸,很少有什麼東西是一把火不能解決的。
火燒西常山之策,勢在必行,只是時間早晚。
「與其抱怨,不如快些協調潛火卒,伐出防火帶,以免火勢蔓延。」
黃明堂知道,宮戰所言不虛,長嘆一聲,擦了冷汗去潛火卒處。
現在絲絹稅失察和燒山兩口大鍋背著,他黃明堂註定得脫了這身官袍。
倒不如好生表現,看能不能保住項上人頭。
他挽著袍角,走到外圍潛火軍卒處。
便聽一陣爭吵。
卻是嚴焱正在頂撞上官。
「我嚴家三代潛火卒,山林之火兇險,照著規矩隔火帶應伐十丈寬!」
嚴焱作男裝打扮,站在江州潛火卒總兵前,絲毫不虛:「少一點都不行。」
她的上官是一位面相老成的中年男人,被她頂撞氣得鬍子亂翹:「你一個小丫頭片子,一朝得勢想在老子頭上撒野?」
潛火卒多是男性,嚴焱在這男人主導的行業里就是個異類。
便是她全憑自己本事,也免不了被區別對待。
嚴焱早已習慣,原則問題寸步不讓。
在她身後,是她手下的江州府潛火卒。
雙方的對峙,因黃明堂到來而打破。
黃明堂兜著一肚子火,但根本不敢沖嚴焱撒。
只指著嚴焱上司罵道:「我說多少便是多少!」
這被罵的潛火卒總隊,其實心裡也很清楚防火帶的規格。
他只是心中憋悶,加上想要省事。
火焰蔓延開來也燒不著他家,那些山民的生計,與他何干?
存著這份心理,他才在這為難嚴焱。
被黃明堂當眾一罵,臉上滿是難堪。
他嘴上唯唯諾諾,臉上卻是憤恨一閃而逝。
暗自記下,想著稍後再算。
他待要轉身,便被黃明堂叫住。
黃明堂政務上是個和稀泥的廢物,但本質是個人精。
看他表情就知道這渾蛋要憋壞。
想著趙鯉臨去前的威脅,黃明堂心中如擂鼓,當下指著那潛火卒總隊道:「混蛋玩意,還想使壞誤事?」
他喝令左右,強摘了這潛火卒總隊的紗帽腰牌,將人叉下去。
成功按滅一場變故後,賣好的將總隊腰牌給了嚴焱。
莫名升官的嚴焱,唇角止不住地往上翹。
當即指揮潛火卒領民夫,砍伐挖掘隔火帶。
走到僻靜處,她輕聲喚道:「阿水!」
「我在呢!」
粗糲砂紙似的聲音傳來,嚴焱不適應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時隔多日,阿水仗著外貌幹過的破事一一暴露。
嚴焱見著它,就想揍它。
緊了緊拳頭,她才問到:「你有把握嗎?」
阿水就是趙鯉燒山的另一重保險。
她臨時徵召這靈獸進了靖寧衛,借狴犴香火,叫它護住山林,莫讓火勢蔓延。
一團霧氣狀的阿水眨巴了一下鋼藍色眼睛,默默抬起爪子:「放心吧,妥妥的!」
嚴焱也不知它從哪學來的口音,聽它說話便想發火,強壓怒氣眯眼威脅道:「你最好別誤事,否則趙千戶回來。」
聽聞趙鯉大名,阿水渾身哆嗦了一下。
正要說些俏皮話,好讓嚴焱多給它求情。
不料嗓子夾了一半,阿水猛然望向一個方向:「有東西來了。」
嚴焱神情一肅,遙望那個方向,而後道:「走吧!做我們該做的事!」
「那邊自有巡夜司各位。」
……
同一時間,忙碌的宮戰聽見一個喊聲:「宮百戶,有東西來了!」
攀在樹上的玄澤,眼上蒙著黑布。
黑夜反倒是成了他的主場,他背著弓箭,趴在樹冠。
察覺異動時,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向宮戰稟報。
宮戰瞬間臉色一沉,從孫府方向來東西,是不是說明趙鯉的行動失敗了?
他將預設的最壞方案想了一遍,命屬下在道口結陣,硃砂弩箭上弦。
就在此時,趙鯉留在此處用作聯絡的紙人忽然一動。
從宮戰肩上站起來:「宮戰,撤開道路放行。」
聽見趙鯉聲音的瞬間,宮戰猛鬆了口氣。
按住腰間繡春刀,大聲下令道:「讓開道路,放行!」
持著手弩的靖寧衛一隊隊撤開。
只見兩個龐然巨物,一路煙塵滾滾而來。
見趙鯉坐在最前面那個的身上時,宮戰發現自己竟十分淡定,一點也不驚奇。
只揮手,叫屬下退遠一些。
在趙鯉身後追著的孫農,自身是不停再生的燃料,火勢熄滅後,身上依舊像是一塊燒過的木炭,燃著星點餘燼。
兩個龐然大物追逐著,一頭扎進了西常山的深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