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吸髓

  黃昏時分,在日櫻之地,被稱為逢魔時刻。

  夕陽照下,將整座盛茂坊籠罩其中。

  金色陽光下,鮮血在污泥形成的溝壑間流淌,最終匯聚在踩出的泥窩裡,形成一個個鮮紅的小坑。

  一個新鮮斬下的斷首,打著旋在泥地里滾動,被人踢來踢去。

  如此混亂情形下,馬婆子以短刀劃破手掌的動作,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

  掌心的傷口裂開一道大口子,殷紅鮮血流淌而出。

  馬婆子臉上沒有露出半點痛苦,相反她表情亢奮。

  掏出一隻白色的骨質哨子。

  這哨子呈現淡黃色,常年摩挲的老物件光澤油潤。

  其上還有一些古樸的雕琢痕跡。

  馬婆子將哨子按在了自己還流血的傷口中。

  食指長短的哨子,立刻染上一層殷紅。

  仿佛活物一般,骨哨上細細的紋路,頓時爬上細細的血絲。

  馬婆子原本只是一個落生婆,在這棚戶區暗娼聚居地,替不慎懷孕的女人落胎。

  在熟人眼中,她一直是一個市儈的老婦人。

  會為了兩個銅子跟孕婦大打出手。

  偶爾也會發發善心,給一些年幼的雛妓少些錢。

  會在煮飯的鐵鍋里,煮她替人落胎的鐵鉤子。

  但現在這老婆子,卻是完全變了個樣。

  她將滿是血的哨子含在嘴邊,神情癲狂。

  深吸一口氣後,馬婆子鼓起腮幫重重吹響哨子。

  常人無法聽見的音波,迴蕩在空氣中。

  魏琳本緊緊握著一根棍子,緊張地跟在鄭連身後撤退。

  哨聲響起之時,她突然啊地慘叫一聲。

  只覺得雙耳像是楔入了兩根粗大的木釘。

  一股心悸的感覺,讓她的心臟劇烈跳動。

  心臟收縮舒張的一起一伏中,魏琳聽見了遠方傳來的心跳聲。

  她手中棍子失手落下。

  扭頭哇的吐空了胃裡的東西,同時鼻前一熱,淌下兩股鼻血。

  她腿軟著往下坐,便被身旁的喜姐和江宏扶住。

  鄭連聽得身後響動,一時分心,本要將眼前敵人砍殺的他刀勢一滯。

  見當頭劈來的刀速度放慢,站在鄭連前面的男人喘息著,往旁邊趁勢一滾。

  滾到橋邊險險停住。身後便是髒污得難以言喻,飄著各種髒物的下遊河道。

  鄭連的使命是保人,見他逃了,便也不再追擊。

  這男人消瘦得很,攤在泥污里。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捂住胸口,有些慶幸也有些疑惑。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似乎越來虛弱。

  頭仿佛要炸開一般疼痛。

  他雙手抱住頭慘叫出聲:「馬婆,頭好疼啊!」

  劇痛之中,他並未注意到。

  他並不是個例。

  還有十多個同他一樣慘叫著在血泥污水裡打滾的。

  腦袋裡,好似有一雙手翻江倒海,將他的腦漿子像捏豆腐一樣,捏碎成一團團。

  「馬婆,頭好疼,快給我香粉!」

  那種,吸入後便快活得像神仙的香粉。

  趙鯉聽見這喊聲,前沖的腳步稍頓。

  「趙……怎麼了?」

  鄭連雖說受命保護魏琳,但他很也一直注意著趙鯉這邊。

  見趙鯉放慢腳步,還道她是舊傷復發。

  魏琳人事不知已經昏厥,被喜姐個江宏一左一右攙扶。

  趙鯉看了一眼她們,開口道「無事,走!」

  眼見橋將近,趙鯉總覺不妥,揚聲喊道:「全都小心些。」

  方才滾到橋邊的男人,疼得發狂,卻還保留著神志。

  他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在跳動,一跳一跳的頂著頭蓋骨,好像要鑽出來。

  這樣極致的痛楚之下,男人雙目赤紅,抬起沾著泥污的手,抓撓頭頂。

  甲縫裡滿是黑泥的手指,摳在頭皮上。

  一下、一下……

  最終他親手撕開了自己的頭皮。

  血嘩啦啦,將連在頭皮上的頭髮,染成黑紅色。

  森白頭蓋骨見了天光,男人反倒覺得天靈一清。

  整個人舒坦的呼出一口氣,露出點笑來:「不疼了。」

  臉上溫熱,都是頭頂流下的血。

  他鼻子一熱,卻只流下兩管透明的清液。

  這是什麼?

  男人的腦海中閃過一絲疑惑。

  下一瞬,頭頂森白骨頭,猛地炸開。

  像是放了一個小型煙花。

  怦然炸開的內容物里,紅白相間。

  離他近的一人,被炸了一臉。

  驚恐張嘴欲叫之際,他覺得赤裸的肩上落了個什麼東西。

  似乎……是什么小動物。

  涼涼的爪子,踩在他的右肩上,親昵地依偎著他,環抱住了他的腦袋。

  他扭頭看,肩上卻什麼也沒有。

  就在他迷茫之際,右耳猛地一痛。

  什麼東西狠狠地順著他的耳道,插入了他的腦袋裡。

  他驚恐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雖未看見兇手,但他聽見了自己腦漿被吮吸的咕嚕聲。

  ……

  亂起之時,眾後撤的靖寧衛也是目擊者。

  只見這些追來的人,先是慘叫,隨後倒在地上失去生命力。

  眾人皆驚。

  他第一時間打開了心眼。

  下一瞬,便見心眼視覺範圍內,皆是未腐骨骴氣和黑紅煞氣。

  好似眼前蒙了一層霧氣。

  霧氣之中,有什麼東西在活動。

  鄭連眯著眼睛細看,卻聽一陣風聲。

  「小心!」

  趙鯉的長刀從身側遞來,直接劈向他的肩頭。

  鄭連的理智告訴他,趙鯉應當是發現異處在救他。

  但第一次直面趙鯉的刀鋒,他還是瞬間後背生寒。

  只聽一陣吱吱聲。

  鄭連瞧見,一個紅色的小東西,從旁邊竄開。

  一隻小小的手,掉落在了地上。

  趙鯉看見那隻只有成人拇指大小的手,頓時瞳孔一縮。

  高喊:「揚硃砂!」

  她這一聲喊中氣十足。

  鄭連條件反射性的去摸後腰。

  靖寧衛革囊都經過改良,硃砂和雞血紙都放在最方便取用的位置。

  鄭連將硃砂往空中一拋,有樣學樣,學著趙鯉將包著硃砂的紙包凌空砍破。

  長刀一攪,揚得漫天都是。

  特意磨細的硃砂粉,像是紅色氣霧,籠罩四周。

  硃砂紅霧中,只聽一聲聲吱吱慘叫。

  一個隨行的校尉聽得真切,扭頭去看自己的左肩。

  正好看見一個類人小怪物。

  如蝴蝶一般,呈吸管狀的口器已經衝著他的耳朵彈出。

  只差一點,便會刺進他的耳孔中。

  這些陰晦小怪,極畏懼硃砂。

  觸到硃砂紅霧瞬間,嬌嫩皮膚便燙出一串串大水泡。

  慘叫著逃走。

  十數個小怪物,慘叫著在紅霧中奔逃。

  鄭連這才驚覺,這些東西竟已經無聲無息到了離他們如此之近的距離。

  這兇險讓趙鯉也捏了把冷汗,要不是她的被動技能觸發,說不得便要翻車。

  但現在可不是驚訝的時候,

  她喝了一聲:「別傻看著!盡力絞殺!」

  這種小怪物,逃回去也會成為麻煩。

  現在能儘量絞殺的,便儘量絞殺。

  眾人這才醒神,紛紛捉刀去砍。

  卻有一個校尉,捂住手臂,發出一聲呼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