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如何感同身受?

  長寧村大帳。

  演戲中失敗中伏,被抬回來的靖寧衛們挨了熊弼一頓狠罵後,各自回營休息。

  大帳之中,只剩趙鯉沈晏和熊弼。

  沈晏原本坐在一邊看縣誌,現在也放下,來到桌邊。

  三人湊頭看桌上田百戶的紙人。

  這紙人,是趙鯉在出發前找他們討要血液祭煉的。

  幾乎可以視作本人真實情況的具現。

  幾位參加演習的百戶,各種言行表現都能直觀的通過小紙人展現。

  這也是趙鯉能掌控他們動向,並及時有效坑人的最大功臣。

  只是……現在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趙鯉聽見田百戶的小紙人,桀桀桀桀的發出一陣奸惡笑聲。

  並且自稱姑姑絲毫不覺不對勁。

  問題似乎有點嚴重。

  趙鯉身上還穿著那身紙人花衣裳。

  下意識地去看熊弼。

  昏暗光線下,慘白臉圓腮紅櫻桃小口,一雙幽幽的大眼睛。

  熊弼忍不住別開視線:「阿鯉啊,你能不能去……」

  把你那小臉蛋子擦一擦,換身衣裳,大晚上看著怪嚇人。

  熊弼的話沒說完,便聽見桌上田百戶的紙人陰惻惻一笑,道:「王秀才,可認得我?」

  「我是你娘子啊!」

  壓低了格外低沉的男聲,說出這話時,格外叫人驚悚。

  熊弼咋了咋嘴:「田齊這小子,不會是被玩壞了吧?」

  趙鯉也再坐不住。

  在調查清楚徐玉的背景後,她確實心存不良。

  想叫這些在江南占有一席之地的旗官們,小小體驗一下女子纏足之苦。

  這種醜惡風氣,需要長時間、孜孜不倦地清掃。

  然而,趙鯉不可能長期駐守江南。

  即便此事交給江南道千戶所,這幫子臭男人又能有多上心?

  只有挨過巴掌才會知道疼。

  趙鯉便想叫他們狠狠挨一巴掌上心些。

  但,也只是挨一巴掌。

  趙鯉並不想真的給他們折騰壞了。

  這位田百戶,趙鯉和他一起出過一趟差使。

  原本是個比較沉默的黑臉漢子啊!

  趙鯉頓時覺得,自己有點罪孽深重。

  拿起長刀道:「我去看看!」

  她不敢大意,立刻站起身去撈人。

  掛上刀就發現,沈晏已經站在了門邊。

  不必問,他要跟著一塊去。

  熊弼原本也想去,見狀止住腳步。

  露出微妙笑意:「我鎮守大營!」

  趙鯉沒有錯過他的笑容,總覺得熊弼笑得讓人彆扭。

  她加快腳步,沈晏已經撩開帳簾候著她。

  兩人一塊走了出來。

  帳子周圍警戒的侍衛欲上前來。

  沈晏將他們揮退,只孤身和趙鯉一塊朝著長寧村徐家走。

  夜朦朧,山道上,只有沈晏手中燈籠照亮。

  身側高大的人遮蔽了夜間涼氣。

  熟悉木香伴著夜風吹來。

  趙鯉抿唇垂下頭去。

  這羞澀模樣,讓她白紙人打扮,在朦朧燈光下瞧著格外驚悚。

  兩人一路未說話。

  沈晏垂眼,看見趙鯉低著頭。

  眼中盛滿笑意。

  待走到徐家宅前,這座孤宅已不是之前死寂的樣子。

  宅子周圍都是布控的靖寧衛番子。

  坑同僚的同時,守備在宅子周圍,準備救人。

  為首的正是阿詹。

  他倒是已經換下了身上的村長衣裳。

  一臉正氣地靠在門前擺放的拒馬樁上。

  心中卻還回味著坑人時的莫名快樂。

  遠見一盞燈籠,自家沈大人體貼照亮著路。

  眉眼滿是柔和,那模樣叫人不敢直視。

  阿詹心中吐槽,卻還是立刻站直身子,做敬崗愛業狀。

  換上一副精幹面孔,上前兩步抱拳道:「沈大人,趙千戶。」

  看見趙鯉時,阿詹先是一驚,然後嘴角一抽。

  這姑奶奶走夜路也不擦擦臉。

  阿詹念頭一轉,突然對沈晏肅然起敬。

  「我進去一趟!」

  趙鯉沒留神阿詹豐富的內心戲。

  一路走來,她心口小鹿亂撞,須得趕緊溜遠一點。

  說完,越過鹿角,直接跨過門前布下的香灰鹽圈,走進門去。

  沈晏看著她的逃走的背影,輕笑搖了搖頭。

  ……

  幻境之中

  王秀才,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靠著啃老,一把年紀去歲才考上了秀才。

  壓抑了大半輩子,一時揚眉吐氣。

  心中豪情萬丈。

  這日正捏著他娘子做繡品攢出來的銀錢,名義上說是去念書,實則與同窗約好去花樓。

  想到同窗們的吹捧,他心中得意,腳步輕快。

  走在路上都覺著腳步生風。

  剛出了村口,便見遠處一輛叮叮噹噹的驢車行來。

  車上載著一個大黑缸。

  叫王秀才皺眉的是,趕車的竟然是一個看著十歲左右的小姑娘。

  正常人看見此景,一般會憐憫女孩家境,如此年幼就能嫻熟地趕車。

  但王秀才不一樣,他心中滿是不屑。

  如此年紀,出來拋頭露面,家教堪憂。

  王秀才別開眼睛,微微側身避讓,免在狹窄的山道上被驢車蹭髒衣裳。

  擦身而過瞬間,驢車卻在他的身邊停下。

  車上也不知裝了什麼,大熱天的腥臭撲鼻。

  王秀才聞到一陣生肉臭味,以為缸中裝的是豬肉。

  他抬袖掩鼻,暗道有辱斯文。

  正欲快步走開,便聽駕車那女孩,扭頭看來:「王秀才?」

  這樣的女孩直呼他人名字,無疑極為失禮。

  王秀才頓時生惱:「誰家的野丫頭,毫無教養。」

  話音剛落,就見那女孩眯著眼睛一笑。

  「我來給你家送東西。」

  說著指了指車上大缸。

  王秀才一愣,難道缸中豬肉是誰送他家的?

  他自考上秀才,身份便與村中泥腿子不同。

  每月可領少量官府俸祿,最重要的是,可以免除農業賦稅與徭役。

  因而不少親戚巴結,想將家中田地,掛靠王秀才名下避賦稅。

  王秀才琢磨著,或許是那個親戚送來的?

  念書是個費錢的事情,王家別看現在每日鼻子朝天,以前肚裡缺油水的日子還是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記。

  念及肉,王秀才的神情一緩,倨傲道:「哦?是什麼?」

  趕車的小姑娘從車轅上站起,掀開缸子道:「王秀才,你看看就知道了。」

  王秀才不疑有他,墊腳扒在缸邊看。

  他常年點燈看書,眼神不太好。

  只見缸中一團黑黑的影。

  等他眯著眼睛看清楚缸里的東西,頓時啊的一聲慘叫,想要直起腰來。

  就在這時,一塊石頭猛的敲在他的後腦。

  青天白日,村口要道上,王秀才就這樣被一塊石頭砸得暈暈乎乎。

  掛件一樣掛在缸邊。

  他迷糊之際,才聽那女孩陰惻惻道:「王秀才,可認得我?」

  「我,是你娘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