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只隱隱見得些輪廓。
徐家老爺子只覺得,自己的喉嚨破開了一個大口子。
熱氣呼呼地從那個大洞溜走。
他喉頭被剁開,並沒有立刻死去。
嘴邊都是血沫子,他伸手去拽床邊之人。
卻被輕易避過。
「怎麼?繼續罵,繼續打啊!」
徐家老爺子的掙扎被一隻小手按住。
他看見么女徐玉的臉湊了過來。
黑暗中,徐玉那張熟悉的臉上掛著陌生的表情。
在昏暗光線下,如孤狼一般的眼神,叫徐老太爺心生恐懼。
他喉中嗬嗬作響。
一股股鮮血湧出,浸透了被褥。
站在床邊的田百戶喘著粗氣,摸了摸後背。
拴牲口的草繩抽在身上的痛,似乎還殘留在背脊。
念及此,他揚手又扇了床上的徐老爺子一巴掌。
由於失血,徐老爺子的手腳抽搐起來。
他想不明白,徐玉為何會如此。
蒼老的手顫抖的伸出。
中途失力墜下。
他圓瞪著眼睛,死在了床上。
田齊站在旁邊,嗅著屋中濃烈的血腥味。
這才覺得一直壓抑的憤怒和憋悶稍稍緩解。
他緩緩得退出門去,腳步輕而無聲。
臨去前甚至關上了房門。
站在門前活動了一下脖子,田齊的目光倏地轉向另一邊。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
徐玉的嫂子擁著女兒徐芸。
徐芸不知是不是白日受了驚嚇,夜裡有些發燒。
她將女兒抱在懷中,心疼的撫摸著她腫起的面頰。
小孩麵皮子薄,臉蛋上腫得可以看見鞋底子的紋路。
徐玉的嫂子抿著唇,心中暗罵了幾句遭瘟的小姑子,瘋癲傷人不說,還帶累她女兒的名聲。
她罵了兩句,突聽門吱呀一聲響了。
「誰?」
徐玉的嫂子頓時一驚。
她支起身子,想要看清楚。
卻見門外進來一個矮小的黑影,看身量正是小姑子徐玉。
徐玉的嫂子咬住嘴唇,才克制住自己別罵出聲。
只道:「阿玉,你今天白日究竟是發了什麼瘋?」
「阿芸是你侄女,縱有不對,她一個小孩子,你這姑姑同她計較什麼?」
「便是要計較,打個兩下就行,何必下死手?」
徐芸雖提醒過她娘親,徐玉不對勁,臨出門前帶走了一把剪子。
但誰都沒有太當回事。
眼下看徐玉回來,婦人忍不住將道:「定叫你兄長罰你。」
說是罰,但哪一次徐玉不挨打的?
徐玉的嫂子自己想做賢惠人,從不打罵,都是將棍子交給丈夫。
說著,她起身準備下床點燈。
卻不料,徐玉插上門,快步走了過來。
「好啊!嫂子快去告狀!」
隨著這一句話話音落下,一柄柴刀攮了過來。
磨得鋒利的柴刀,順著刀尖絲滑的捅入腹腔。
黑鐵柴刀一擰,將柔軟的內臟攪合成一團。
深夜中,徐玉的嫂子爆發出一陣痛苦的嚎叫。
徐玉的身子只有十歲,力氣不大。
但換了瓤子,內里殺人經驗豐富的田齊,很清楚怎麼快速解決敵人。
這位嫂子平常裝作賢惠,卻動輒告狀,讓徐玉被兄長毆打。
她也有死的理由。
然而裹腳時,也得她幾日照料之恩。
所以田齊也記恩。
不讓她看著自己的女兒怎麼死,不讓她活著受喪子之痛,是他償還的恩情。
田齊就是這樣一個捏著天平,公平公正的講究人。
他刀法狠辣,十分清楚人體的要害。
徐玉的嫂子,短促叫了一聲,身子便軟塌塌地倒了下去。
身下洇出一灘血泊,再無聲息。
做完這一切,田齊終於神情輕鬆。
他看了一眼床上。
床上悄無聲息,只有裹成一團的被子在瑟瑟發抖。
被子裡的徐芸才八歲,親見娘親慘死。
她既沒有反抗,也沒有出聲。
鴕鳥一樣窩在被子裡。
涼薄、自私……愚蠢!
田齊站在徐芸的面前,扯著唇角一笑。
他現在似乎理解老宮那種貓捉老鼠的快樂了!
嗯?老宮?
誰是老宮?
田齊微微蹙眉,試圖在腦海中捋出一個線頭。
但他又很快放棄。
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
徐芸整個蜷縮在被子裡,滿身大汗,好似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她白日受了驚嚇,沒有睡死。
在她娘說話的一瞬間,就已經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然後便見她娘被小姑徐玉捅了一刀。
徐芸的腦海中,不由想起白日徐玉對她說的話。
你等著。
這三個字好似秤砣砸進她的心裡。
她來不及去想娘親如何,已經先將自己裹緊了被子中。
或許房中黑暗,小姑姑並未發現她才是。
這時她倒是很清楚閉嘴的重要性,兩隻手狠狠地捂住嘴巴。
不讓自己發出丁點聲音。
被子蒙頭蓋臉地擋住視線。
透過縫隙,可以聞見濃烈的血腥味。
徐芸心都快從嘴巴里跳出來時,她聽見一個腳步朝著門去。
到了門邊,門吱呀一聲打開,又吱呀一聲合上。
小姑姑沒有發現她,小姑姑走了!
這個念頭撞進徐玉的心裡,劫後餘生的狂喜讓她急速氣喘起來。
她悄悄將被子掀開一條縫隙,想要窺看。
不料眼前亮起了暖黃的燭光。
徐玉還帶著嬰兒肥的臉,猛的湊到了被子的縫隙前。
「找到你了!」
說話時,徐玉的臉上還留著大塊殷紅斑塊。
是殺人時濺上去的血點子。
這血跡出現在年幼徐玉的臉上時,搖晃的燭光中,瞧著分外詭譎。
「啊——」
徐芸的叫聲,響徹整個徐家。
可是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來為她撐腰作惡。
田齊面上露出極度愉快的神情。
他微笑著揚起手中柴刀。
「別怕,小姑姑怎麼會害你性命呢!」
「你是我的侄女,還是個孩子啊!」
嘴上這樣說著,他很快扯下徐芸蒙在頭上的被子。
白天,徐芸挨打的臉腫起老高,一雙眯縫眼湧出淚水來。
眼中滿是哀求:「小姑姑,求你放過我。」
涼薄的死丫頭,甚至沒有扭頭看一眼她躺在地上的娘親。
「別害怕,我的好侄女。」
「姑姑是疼你的!」
入戲很深的田齊微笑著,向她探出手來:「你不是覺得裹腳好嗎?」
「我給你弄一個絕對標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