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欺壓

  一排喇唬熟練的抱頭蹲在盛家的花園裡。

  全然沒有之前打砸的囂張氣焰。

  趙鯉在門邊聽時,本以為會廢些功夫,卻沒想到這些人居然這樣配合。

  不過現在讓她發愁的,卻不是這些喇唬光棍。

  而是旁邊的盛家女郎。

  這姑娘看著趙鯉,眼睛像是開了水龍頭一樣,淚水嘩嘩的流。

  趙鯉本以為她是嚇到,欲要安慰。

  不料這剛才還在幫忙抓人的姑娘,突然棄了手中門閂。

  一邊哭一邊學著那些喇唬光棍的樣子,抱頭蹲在了地上。

  然後就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看著趙鯉。

  因哭得久了,滴答下一管清鼻涕。

  趙鯉嘆了口氣,暫時沒管她,先蹲下身看了看地上那位仁兄。

  就這會功夫,地上躺著的那位已經喉中咯咯兩聲,一命歸西。

  這下問題就有些棘手。

  趙鯉收回放在屍體頸側動脈的手。

  地上這人也不知多久沒洗過澡,皮膚上一層黑皴。

  趙鯉覺得兩個手指頭都油膩膩的。

  她不像沈晏那個帕子精,隨身帶著好幾塊不同式樣的帕子。

  正想尋點水洗個手,突然從旁遞來一張繡著粉兔子的繡帕,上面還帶著些香氣。

  原是剛才還跟那些喇唬光棍蹲在一塊的盛家姑娘。

  她瞧著怕得要死,偏生雙手遞上了帕子。

  看趙鯉接了,她又蹲著走回了原位。

  尋常人蹲著走多少有些不協調。

  可她穿著長裙,蹲著走竟十分穩當。

  裙角拖過盛家院子地上鋪設的青石板。

  這怪異的姿勢,讓趙鯉捏著帕子的手一頓。

  不過她沒有立刻聲張。

  盛家姑娘雖有異常,但目前趙鯉的警覺被動沒有觸發。

  「謝謝。」

  友好道謝後,趙鯉用盛家女遞給她的帕子擦了擦手指。

  這才將視線,移向了幾個垂頭不言語的喇唬混混。

  「誰來說說,究竟怎麼回事?」她問道。

  話音剛落,那個喇唬頭目就抬起頭:「大人,小的只是來討債,沒想到這盛家女霸道,竟是打死了我一個弟兄!」

  說完,他用標準的嫌犯指認現場姿勢,指了指地上那具還沒涼的屍體。

  這些老油子,避重就輕十分油滑。

  聽了他的話,盛家姑娘面上露出又氣又急的表情:「不是的,不是的。」

  她否認了半天,滿臉淚花子,卻說不到重點。

  趙鯉不想將她逼急了,就耐心引導道:「你們家沒欠他們錢?」

  誰知盛家姑娘一點頭:「欠了。」

  趙鯉哽住,一旁喇唬頭目頓時得意:「大人,你看她承認了!」

  被他一指,盛家姑娘嘴巴開合,但說話的速度遠比不上掉眼淚的速度。

  趙鯉看著都替她著急,正要說些什麼,忽聽背後傳出一陣咳嗽聲。

  「阿免……」

  一個面容極憔悴的中年男人,拄著拐杖,從房中出來。

  他面頰凹陷,一身藥味。

  右腿拖在地上,腳踝歪到一邊。

  這應該就是那個挨打的盛訟師。

  趙鯉視線在他完全廢掉的右腿上掃過。

  盛訟師看著骷髏一般,勉強朝著趙鯉一拱手,就搖搖晃晃站不住。

  趙鯉叫名為阿免的姑娘,去尋了張條凳給她爹爹坐下。

  莫看盛訟師病重精神不濟的模樣,一張嘴卻是能頂二十個盛免。

  「大人明鑑,小人此前挨了衙門的板子,小女阿免心中著急,便聽信這些喇唬哄騙,買了一副據說藥到病除的膏藥。」

  盛訟師歪著身子側坐在椅子上,說一句話喘三聲。

  「可那哪是什麼治病的藥啊?分明就是加了辣椒水的鍋灰泥。」

  加辣椒水的鍋灰泥?

  趙鯉扭頭去看那喇唬頭目,迅速捕捉到那人臉上一閃而逝的心虛。

  「真金白銀賣了一副假膏藥還不算,隔日這些人又上門來滋事,道是小女昨日錢沒付夠。」

  「上旬來討要錢,中旬來搬家什,到了下旬來,就逼著我賣宅子。」

  聽了盛訟師的話,趙鯉又去看這幾個喇唬光棍:「你們夠黑啊!」

  一個月逼人賣房子,高利貸都沒他們狠。

  那個喇唬頭目頭上見了些汗。

  按理,整個源寧府的關係都已經打點好了。

  他們就是再欺負人,也不該有人來管才對。

  現在不但有人出頭,還他娘的出動了靖寧衛。

  喇唬頭目心中犯嘀咕,拿不準是不是盛家父女還走了旁的關係。

  他也不敢牽扯太多,只把嘴巴緊緊的閉著。

  趙鯉看這裡不是審訊的地方,也沒個趁手的工具。

  就叫盛免去尋繩子將幾人捆上,扔進盛家的柴房,等鄭連拿了駕帖來再處置。

  盛免這個姑娘眼淚多,又有點傻,但是很聽話。

  被盛訟師使喚著,抱著門閂守在柴房前。

  趙鯉倒不擔心她守不守得住。

  如果沒意外,這姑娘很有問題。

  出了狀況,該擔心的是這些喇唬。

  趙鯉進了堂屋,盛訟師就拖著傷殘的那條腿行了一禮:「多謝大人。」

  訟師,人精集中的行當。

  不管趙鯉今日為何而來,他的可憐姿態做得很足。

  「不必多禮了。」

  趙鯉側身避開,又轉頭看盛訟師,直接道明了來意。

  「我是為了宰白鴨那事來的。」

  「時間緊急,還請盛訟師明說。」

  盛訟師聽趙鯉提及此事,面色一黯。

  由他口中,趙鯉知道了這樁案子更加詳細的情況。

  原來在一月前,源寧府出了一樁兇案。

  在最大的青樓後巷,發現了一具男屍。

  屍體身中整十五刀,頭頸幾乎被砍斷,只有一絲皮肉相連。

  源寧府的差役查來查去,查到了一個茶商的獨子石寶玉頭上。

  曾有人看見石寶玉與這死者酒後衝突,而石寶玉又曾揚言要親手砍了他。

  還有目擊證人,見和石寶玉差不多身形的人渾身是血,從那巷子跑出來。

  這樁案子結案,本來應是沒什麼難度。

  沒想到,查了幾日,差役竟矛頭調轉,拿了常在魚沼橋賣魚的謝姓少年。

  這謝姓少年家貧,常年在魚沼橋下賣魚為生,哪有錢去青樓這種消金窟?

  可偏生謝姓少年家,就是搜出了一柄凶刃,一件滿是鮮血的綢緞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