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問話,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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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紙人沒有關節,趴下的動作十分僵硬。

  但趴下後,或許是因為兩邊朱紅欄杆的阻擋,風明顯小了些。

  趙鯉聽著頭頂湖風獵獵,操縱著紙人將白瓷碗倒扣在地,歪著頭,把一邊紙耳朵貼了上去。

  倒扣的白瓷碗放大了橋下的聲音。

  耳朵貼上,趙鯉便聽見了橋下潺潺的流水聲。

  花月樓的人工湖,與外河只有一道修築在水中的鐵柵欄阻隔。

  原本這道生鐵柵欄沉在水中,鏽蝕斷裂了大半。

  去年湖中尋屍時,聽說清秋的屍體可能順著水下暗流飄進了河中。

  紀媽媽著人檢查,發現水路柵欄鏽蝕,就著急命人重新更換。

  現在為了方便趙鯉行事,這道鐵柵欄重新打開。

  貼在水道入口的黃符也已經撕下。

  趙鯉默默的等著時辰到。

  她心中也是有些期待有些忐忑的。

  後世人一直致力於求證地府陰司的存在究竟是什麼。

  偶爾現身的鬼差,究竟是什麼存在。

  人們一直試圖溝通了解,卻從沒有人真的與那些存在建立起過聯繫。

  相傳就在酆都腳下的詭市,則成為一個十分重要的突破點。

  只是詭市一直以來十分神秘,飄忽不定。

  國家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想要弄明白,詭市中說話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存在,卻一直沒能成功。

  現在趙鯉正在試圖接近一個疑似詭市的地方,這一個念頭,讓她忍不住心都砰砰跳起來。

  趙鯉於黑暗中閉上眼睛,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右耳。

  她一直在心中計數。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紙人並不會有身體僵麻之類的煩惱,但是趙鯉心已經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子時將過,趙鯉的耳邊依舊只有潺潺流水之聲。

  別說什麼詭市,十字路口常見的陰兵過道也沒有聽見。

  連水下的詭物也沒來。

  趙鯉不確定那詭物是不是順著印記,去尋周老四家的麼兒了。

  眼看還有一刻鐘子時將過,趙鯉心中失望的嘆了口氣。

  「哎——」

  空寂嘆息猛然傳入耳中。

  趙鯉一凜,生出一身雞皮疙瘩。

  來了!

  她立刻集中注意力到貼著瓷碗碗底的右耳。

  嘩啦嘩啦——

  有節奏的安靜水流聲中,一個細微的聲音由遠及近。

  緩緩的、有節奏的徘徊在水下。

  什麼東西在湖中走動。

  沒有等來詭市,但等來了水中的詭物。

  趙鯉也不知心裏面是高興還是失落。

  她又認真聽了一小會,確定不是自己錯覺,操縱著紙人,吐掉了嘴裡的墳頭濕泥。

  張嘴喊道:「清秋!姜囡!」

  這兩個都是清秋的名字,一個是花名,一個是賣身契上的名字。

  除了這兩個名字,清秋姑娘並沒有在這世間留下太多的痕跡。

  連生辰都記的是她賣身那一天。

  沒有生辰,她連死忌時間都不那麼準確。

  當時岸邊慌亂的人,想著的是怎麼不得罪那痴性小公爺王元慶,誰有那心去記住她究竟什麼時辰死。

  十七歲死去的清秋,留在這世間的也只這兩個名字。

  趙鯉呼喚著,試圖與她建立聯繫。

  「清秋,姜囡。」

  趙鯉的聲音夾雜夜風之中,一遍一遍的呼喚。

  水下的嘩啦聲,停了一瞬,而後忽的轉向朝著趙鯉這邊而來。

  一直獵獵作響的風更大了。

  湖上升起一陣濃稠的白霧。

  這霧氣陰寒,溫度極低,兩側朱紅欄杆上迅速凝結一層白霜。

  趙鯉棲身紙人中,本身並不覺得冷,只是濕潤的霧氣浸入紙人,微潤的紙人軀體有些沉滯。

  「清秋,姜囡。」趙鯉又再呼喊了兩聲。

  湖下一靜,方才的水聲也消失了。

  等候許久,就在趙鯉張嘴第三次呼喚之前,在極近的距離,一個聲音答道:「我來了。」

  這聲音含含糊糊。

  通過倒扣白瓷碗放大後的聲音,就像是貼在耳邊說話一樣。

  趙鯉條件反射抖了一下,忍不住側頭蹭了一下耳廓。

  紙人並不會癢,但那聲音太近了,近得趙鯉產生了一種耳朵被一陣冰冷氣息呵過的酥癢錯覺。

  在這湖中朱紅長橋,一個白紙人趴在上,而水中紅影貼在下,二者只有一塊木板之隔。

  趙鯉幾乎可以想像出,水下那東西長發在水中如水草般飄散的情景。

  她淺淺的呼出一口氣,定了定神後問道:「清秋,是誰害你?」

  考慮到詭物的平均智商,趙鯉並沒有問出太多太複雜的問題。

  她的問話,很快得到了回覆:「承恩公府王元慶。」

  搭話的女聲,說到那個害死她的名字時,撕扯擠壓著腐爛的聲帶,怨毒之情清晰的傳達過來。

  「你的遺願是什麼?」趙鯉又問。

  借著聽橋的儀軌,趙鯉才能和這底下的東西和平的對話,不知它什麼時候會翻臉發飆,趙鯉不敢耽誤的問道。

  幾乎是她問話的聲音剛落,橋下便傳來吱吱嘎嘎的磨牙聲。

  「償命,償命。」

  那東西的回答,讓趙鯉鬆了口氣。

  如果只是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種訴求,那就簡單了。

  而且,這也是它該得的公道。

  趙鯉剛才鬆了口氣,橋下卻又傳來聲音:「怎麼還沒來……」

  「為什麼,還不來?」

  質問的女聲尾音驟然提高,到了最後已經接近於癲狂。

  趙鯉頓時感覺牙疼,下邊的東西並不止一樣牽掛。

  它似乎陷入執念,水下鬧騰起來。

  女人的質問之聲,和如大魚翻騰的聲音不絕於耳。

  趙鯉不想放棄,繼續問道:「是誰?你在等誰?」

  「清秋,告訴我,你在等誰來?」

  但趙鯉的問話,沒有得到回應。

  一陣翻騰後,在身側的欄杆上忽然傳出一陣水聲。

  接著,就是濕漉漉的手掌按在木板上的啪啪聲。

  那東西上岸來找她了。

  趙鯉操縱著紙人一個翻滾,撞到欄杆才停。

  眼前什麼也看不清的黑暗中,某個東西正向著她爬來。

  「蠢貨,告訴我你在等誰?」

  趙鯉最後一次嘗試問話。

  回答她的,是剛從湖中爬出的那東西腐爛的手掌。

  紙人被撕得粉碎,趙鯉猛然在香灰鹽圈中的水閣張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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