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完整的眼球,被眼附屬器包裹,連接著眼外肌。
躺在不知道誰撕下的碎布條中的乾癟眼球,剝離十分完整。
只是被人暴力踩爛,裡頭的晶狀體和組織液全漏了出來,已成了一團爛物。
趙鯉開心眼仔細看了一下,心涼了半截。
這樣猖神的寄生物雖說有風險,但合理收容後,在某些時候,是能派上用場的。
現在卻成了一團爛肉。
趙鯉看著濕噠噠的布里那顆爛眼珠子,心疼的嘆了口氣。
不過這樣的結果也算預料之中,狴犴本身就有守護領地的習性,自家地盤被外來入侵,自己乾眼看著,想來早叫祂憋了一肚子火。
趙鯉將手中的眼珠子重新包入破布,扭頭叫了一聲:「李慶!」
一直蹲在屋檐陰影下的李慶,聞聲趕來:「在!可是要燒了?」
同為拜火神教的李慶想也不想的問道。
趙鯉將這團東西交給他:「先尋個硃砂盒子裝上,待事情了結,扔茅坑裡去!」
李慶手一頓,和沈晏盧照一起看了過來:「扔哪?」
「茅坑!」趙鯉重複了一遍,「記得找個陳年老坑!扔之前從盒子裡面取出來,綁塊石頭,保證沉底。」
「扔下去後,叫個人看著,半年不許人在那個糞坑掏夜香。免得澆到哪塊菜地裡面。」
見李慶瞪著眼睛不動彈,趙鯉解釋道:「糞坑污濁,可破靈,讓它在裡面自然腐敗,就不會再有復甦的機會。」
當然,這絕對不是報復!
趙鯉義正嚴辭道。
可是用火不是更好?李慶小心窺看了一下趙鯉和沈晏還有些蒼白的臉,沒敢問出口。
扔糞坑就扔糞坑!
李慶兩根手指拎著那布團,心中盤算著,這守糞坑的任務,就交給去年新進衛中的那個傲氣小子。
這絕對不是蓄意報復!是鍛鍊。
趙鯉不知道自己的安排將害得某個小可憐守六個月茅房,她轉頭看向盧照,湊近了些輕聲說道:「盧爺,尋些桶,將這些汁液裝上。」
她張開手掌,方才抱住沈晏時,她的手上也沾了不少這種肉管里臭哄哄的淡綠液體。
「裝上幹嘛?」盧照啐了口唾沫。
比起那些陳年老屍,這東西並不算很臭,但架不住持久和穿透力高,是讓人越聞越噁心。
「這些都是從活人身上抽出的生命精華。」趙鯉也嫌棄這東西。
「雖說是已經腐敗的人毒,卻是上佳的煉丹材料,比棺材液好,可以找玄虛子真人換點丹藥。」
趙鯉算盤打得噼啪噼啪的同時叮囑道:「偷偷的,就用處置污染物的藉口,別讓狴犴大人發現。」
畢竟這種行為算是變相的倒賣屍首,在哪一朝都是犯法行為。
盧照會意,這活他熟啊!
「放心!」他比劃了一個大拇指,「交給我妥妥的,就是……」
盧照扭捏了一下,雖然顧及沈晏在旁,還是厚著臉皮開口道:「屆時勞煩趙千戶,幫我給玄虛子真人討兩丸陽元丹!」
盧照只有一女,前些年一次任務遇詭案,損了陽元,湊個女兒雙全的理想一直沒能實現。
一旁的沈晏聽聞他拜託趙鯉這樣不靠譜的事情,立刻飛了幾枚眼刀過來。
趙鯉卻不在意:「沒問題,交給我。」
「那就行,那就行。」盧照訕笑,眼看沈晏瞪來的目光越發不善,他腳底抹油轉身就走。
臨走前還叫上了刑捕頭去幫忙。
趙鯉轉身,正看見衝著盧照瞪眼,來不及收回視線的沈晏。
「沈大人好些了嗎?」
沈晏神情一僵,垂下眼睫:「好些了。」
嘴上說著好些了,他卻咳嗽了兩聲,故意揉了揉額角。
趙鯉嘆了口氣:「這哪裡像好些的樣子,沈大人不要逞強。」
她說著將視線轉向一旁。
南監大門旁邊,有一個看門人值夜歇息的門房。
現在沈晏一身污血,不消殺直接出去也不合適,在門房應該可以找個一個更舒服的歇腳地。
總比蹲坐在這小馬紮上強。
沈晏也注意到了那裡,本想叫來李慶一起扶他過去。
他未說出口的話,被趙鯉的動作打斷。
趙鯉俯身,一手托著他的腰背,一手托著他的腿彎,將他整個平舉在手臂上,抱了起來。
沈晏個高腿長,大半截腿耷拉在趙鯉的手臂間。
他渾身僵住:「我覺得我可以自己走。」
趙鯉將他往上託了一下:「別逞強了,我抱得動的。」
雖然因為現在身體虛,有一點費勁就是了。
「不!請讓我自己走。」沈晏試圖掙扎著下來。
「別鬧了沈大人。」趙鯉有些不滿的看著他,「當心我失手把你摔下去。」
他寧願被失手摔下去!
處理好眼珠的李慶,手裡還捧著一隻匣子。
見狀識趣的轉身面向牆壁,他什麼也沒看見。
沈晏最終嘆了口氣,一手擋住臉,將頭埋在了趙鯉的肩膀上。
南監值夜的門房裡,只有簡單兩張椅子,一張搖搖晃晃的桌子,在牆角還有一張捲起的破草蓆,在夜間鋪開來睡覺。
趙鯉將沈晏放在椅子上,她沒有注意到沈晏屁股一挨凳子,就換了一個極端正的乖巧坐姿,垂著頭,耳朵和一張臉漲得通紅。
趙鯉走到牆邊那張草蓆邊,本想將草蓆鋪開,讓沈晏將就躺一會。
但蓆子還沒展開,就聞到了一陣汗臭。
也不知用了多久沒洗過,整個蓆子面都被臭汗漚成了黑色。
別說是一天擦兩百次手的帕子精沈晏,就是不講究的她也感覺睡不下去。
遂放棄了這個念頭。
正想要不要將兩張椅子湊一起,搭個位置,院子裡傳來一陣騷亂。
趙鯉從窗戶探頭去看,原是先前準備的烈酒送來了。
魯建興在外,李慶在內,還有一些來幫忙的人手在前院忙碌。
魯建興到底老油條,很清楚自家指揮使那愛乾淨的脾性,不知從哪尋來兩隻浴桶並著乾淨衣裳,由李慶領人送來。
浴桶一隻給沈晏,一隻自然是給趙鯉的。
聽李慶在外稟報,坐在凳子上,緩了許久的沈晏才忽的鬆了口氣。
待要說些什麼,便看見趙鯉回首看來。
「不必,我自己可以洗!」沈晏再不敢裝,鎮定的抬手打斷趙鯉要說出口的話。
趙鯉不開心的閉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