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有事要去做?」
趙鯉一邊眉毛挑著,重複了一遍企鵝的話。
見企鵝點頭,趙鯉沒猶豫走到籠子前。
她不知這兩隻山魈有何事要去做,也問不出來。
索性趁她現在在這,有實力看管住兩隻山魈就暫放開它們。
說不得還能再發現些什麼。
見趙鯉要打開籠子,清風客忙掏腰間:「鑰匙在我這!」
聞言,趙鯉手一停,頓時打消了一把將鎖擰爛的打算。
鎖頭也要花錢的,能省就省,她相好的加班賺經費也不容易。
趙鯉勤儉持家等清風客開鎖的時間裡,籠中兩隻山魈叫聲越發狂暴。
引得院外看守的幾個校尉一齊衝進來,手中火把火光搖曳。
見得火光,籠中山魈猛然躍起以頭撞擊籠子,哪還有方才修弦子的溫順。
這山民用來裝大型獵物的獸籠,被它們撞得左搖右晃。
這時咔噠一聲,鎖頭開了。
「你們退開!」
趙鯉對衝進來的幾個校尉命令道,連著清風客都被她趕到了遠處。
她這才拉開獸籠門上鐵鏈。
籠子一開,腥風撲面。
趙鯉手按刀上,側步一讓。
一前一後,兩隻山魈撲出籠中與她擦肩而過。
莫看初見這兩隻山魈蔫巴巴險些被浸豬籠,那是它們並無傷人意,被山民的麻藥放翻。
這次出籠,才顯出真本事。
黑夜中,兩隻山魈長臂一撐一躍,便跳出兩丈。
每次動作都可見黑色皮毛下,蘊藏巨大力量的肌肉線條曲線滾動。
情況緊急,趙鯉急道:「我跟上去,你們該幹嘛幹嘛!」
言罷,她足下一點,也以不遜山魈的敏捷,跟隨之後翻牆而出。
跟著嵐溜達去遼城,吃了滿肚子涮羊肉的企鵝腆著鼓鼓的肚子,急躍上趙鯉的肩頭。
清風客半句我也去還含在嘴裡,趙鯉幾個已是消失在了夜色中。
現場只餘下立在牆邊,呆頭呆腦仰頭看的棉花人偶。
清風客上前,正想說他們兩個慢的可以搭個伴。
便見那棉花人偶忽而一塌。
裹著淡黃妖氣的魚腦袋,從棉花人偶里擠出。
這棉花人偶在魚的審美里是十分好看的,因此它之前沒太捨得脫。
隻眼下不脫也不行了。
魚腦袋鑽出來,魚身側的兩條光裸羅圈腿蹬褲子似的一蹬,整個掙脫了棉花人偶。
隨後啪嗒啪嗒,甩著兩條羅圈腿便繞牆追去。
那兩條腿癲狂跑的模樣,嚇得清風客與幾個校尉齊齊後退一步。
魚不會爬牆跳不高,只得兩條腿倒騰湊數,跑得飛快,眼見要不見了蹤影。
清風客心一橫,撩起衣擺便在後頭追:「魚,等等我!」
這喊聲,叫幾個留在原地的校尉面面相覷,一股子名為荒誕的感覺蔓延開來。
許久,才有人感慨道:「要不我們進不去巡夜司呢,你瞧人家這晚上多精彩。」
聞言,幾個八字輕的倒霉蛋心中反倒生出些慶幸來。
……
兩隻山魈奔跑如黑雲狂卷,若非體型大的那隻,一手得護著它修好的弦子,想來速度會更快。
趙鯉按刀不遠不近的吊在後頭。
壓制著速度既不讓前面兩隻山魈感覺太威脅,也控制著距離,免得兩隻山魈撞上什麼厲害的玩意受傷。
就這般跟了一小段距離,趙鯉發現她們竟來到了余無的橋上。
余無橋邊原本就有個小碼頭渡口,在桃源境之事後,這碼頭作為水路轉運點,貨運吞吐量激增。
短短時日眼見著繁華了不少。
碼頭邊原本是些貨棧,酒肆之類,這兩隻山魈熟門熟路撞入了一間酒廬。
這酒廬地段很好,就在橋邊不遠,正好臨水。
趙鯉腳步微頓,以為兩隻山魈是要回自己被人謀奪走的酒廬。
不料它們衝進酒廬,裡頭傳來東西碰撞的聲音。
趙鯉擔心酒廬有人看店守夜被傷,加緊速度追去。
正正好在進門前,接住了一個被丟出來的人。
這是夜裡看守酒廬的店小二,睡得正懵被山魈從簡易床板上掀起。
被趙鯉穩當接住了,這才扯著嗓子叫。
他夜裡的叫聲實在刺耳,趙鯉側頭迴避了一瞬。
緊接著,便見兩隻山魈又原路奔了出來。
只是出來時,懷裡多抱了一樣東西——一口人頭大小的黑壇。
抱得這口罈子,它們直直奔往余無外。
這詭異的行動,讓趙鯉蹙眉,來不及解釋她將還在尖叫的這店小二放下:「去巡檢衙門找巡夜司李慶。」
丟下一句話,趙鯉又追著兩隻山魈去。
只留下這店小二,看著黑色夜空癱坐在地。
取得了東西的兩隻山魈並未再生事,它們一路朝著深山中狂奔。
在樹枝中跳躍,攀著樹藤穿行密林之中。
便是趙鯉都有一兩次險些跟丟。
幸好企鵝算是派上了點用場,在趙鯉的視野中,給這兩隻黑毛山魈腦袋上掛了兩個顯眼的紅嘆號。
趙鯉就是追著這兩個紅嘆號,方才沒有跟丟。
林子越來越密,路也越來越難走。
但周圍山勢,趙鯉卻看著眼熟起來。
終於,在後背跑出一層細汗時,她緩步扶著樹幹站定。
遙望遠處荒地,只見一座影影綽綽的山野廢寺。
兩隻黑毛山魈一前一後,進了寺中。
趙鯉一步步下了山坡,汲過荒草來到這寺前。
砸斷成兩截的牌匾還擺在旁邊。
來過一次的趙鯉,熟門熟路走過去。
她經過了掛滿永壽牌的前堂,還看見牆上被乾屍僧侶撞出的大洞。
到了後院,院中一條極狹窄的向下通道。
趙鯉一步步走下去,先聞到的是紫宸瑞靄香莊重清雅的氣味。
然後她聽見了撥動弦子的叮咚聲。
暗室中燈光跳躍。
供桌前,大一些的那隻黑毛山魈盤坐在地,笨拙撥動弦子。
體型稍小一些的那隻,抱著它們從酒廬奪來的罈子,壇中略有些渾濁的菜籽油盪了盪。
抱著油壇的黑毛山魈有些無措,蓋因陳妮兒的永壽燈中已被趙鯉注滿了更優質耐燒的燈油。
猶豫兩息,它放下手中的罈子,轉坐下依偎在撥動弦子的丈夫身邊。
調不成調的弦音中,趙鯉恍惚憶起,今日恰好是陳妮兒父母該捐香油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