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拿冊子的,是替各個牙人打下手的夥計。
他叩門而入,致歉一聲後,上前來尋到了攤開在梅三面前的冊子。
同時低聲給八卦道:「梅先生,興化坊的那套宅子賣出去了。」
梅三一怔之後大驚失色:「什麼?誰賣出去的?這不是害人嗎?」
他喊完這一句,估計才想起雅室內還有三個客人,如此非議同行,對整個牙行都不好,悻悻地收了聲。
夥計卻不知他的顧忌,開口道:「還不是姓管那個鑽錢眼裡的。」
這個姓管的似乎名聲人緣很糟糕,連著這些打下手的夥計都對他十分不屑。
「我先去了,前邊還要冊子立契書呢!」
「阿音,既牽扯人命,這事我得去看看。」趙鯉附耳在韓音耳邊低語。
韓音也沒有聲張,連連點頭。
梅三不明所以的看見趙鯉起身跟隨那個夥計而去。
「梅先生,繼續吧。」韓音對著梅三微笑道。
趙鯉跟著那個夥計,走到一間挨前邊的雅室。
夥計開門的瞬間,趙鯉就聽見裡邊一個浮誇的聲音道:「恭喜,恭喜先生喜提豪宅。」
「這個地段,這樣的格局,才三百兩,簡直跟白撿也沒什麼區別。」
那夥計關門時,趙鯉偷偷伸腳頂了一下門板。
門沒關緊,她抱臂在旁聽。
先前說話的顯然就是那個管姓中人,正誇張地說著道喜的話。
「這價倒是便宜,就是這宅子,當真沒問題嗎?」
問話這買家的聲音有些猶豫,顯然也知道便宜沒好貨,只是頂不住誘惑和中人的那張巧嘴。
「沒問題。」管姓中人將胸脯拍得啪啪作響,指天指地地保證道,「那些怪力亂神不過騙騙小孩子。」
「若說死人,哪一年那一條街道盛京沒有凍死過人的?」
「可誰聽說過鬧鬼了?」
站在外邊的趙鯉微微挑眉,中人這話早個十年倒也不算是錯,但現在就不一定了。
正想著裡邊又傳出交談聲。
「您看,您也挑了很久,這間宅院價格、位置都是最符合條件的,死過人?死過人算什麼!」
「窮不比死人可怕?」
管姓中人十分務實道:「你這錯過了再想買這樣寬敞好地段的,可就不是這個價了。」
「您家可有七八口人,其他的地方住著緊緊巴巴,這處興化坊,住著的都是富裕人家,風氣好,坊中還有私塾呢,想想您孫子。」
被他巧舌如簧地說了一通,購房的這人終於不再猶豫:「那行,立契書吧,我稍後去錢莊。」
趙鯉在聽聞這個家人一家七八口時,也不再猶豫,直接上前推開了門:「等會。」
「這間房我先看中的。」
趙鯉倒也不是一定要劫這個便宜,只是既然知道可能有問題,就不能再讓人買走。
管姓中人聽得買家這句話,本十分高興,起身就要去立契書。
突然被橫插一腳,他很不高興的看向門口。
見是個漂亮的年輕姑娘,十分不悅道:「姑娘這是說的什麼話?」
艱難下了決心的買家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也是皺緊了眉頭。
「我說我先看中的。」趙鯉再次強調。
那管姓中人頓時不高興,他本欲發作,卻又見趙鯉雖衣著平平無奇,但長相氣質出眾,也不敢得罪狠了便道:「這位姑娘,你這……」
「做買賣有先來後到,這是我先看中的,自然得我優先。」
趙鯉指了指梅三所在的雅室。
聽見此處騷亂,梅三也走了出來,看見趙鯉指這邊,頓時迷茫。
管姓中人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你這小姑娘,怎麼如此蠻橫?明明我們這邊已經要立契書了。」
之前還猶豫的老人,聽見有競爭對手,頓時著急,原本的猶豫盡去,急急催促道:「莫要管她,是我先要買的,快立契書。」
「哎。」這管姓中人應了一聲,就要往裡走。
趙鯉頓時腦仁疼:「我說了,是我先看中的。」
她猶豫要不要去摸腰牌。
這件事她本打算以私人身份去做,不想讓靖寧衛跋扈傳聞多添一筆,現在卻……
跟後而來的梅三和韓音也變色。
梅三小聲提醒道:「小姐,剛才不是說過這宅子……」
韓音也輕輕拽了趙鯉的手:「這宅子雖說便宜但是有些可怕,即便不想看人送命也不必自己買。」
韓音小聲勸著趙鯉。
趙鯉搖了搖頭,示意她無事,又對梅三道:「還請梅先生為我立契書。」
「梅三,這是幹什麼呢?」管姓中人,眼看到手的鴨子要飛,不由著急。
將矛頭指向了梅三。
梅三一臉無辜,他也不知道什麼事啊。
眼看有吃瓜群眾聚集,趙鯉示意梅三和韓音進來,然後一腳踢上了雅室的門。
那個買家頓時緊張:「幹什麼?」
趙鯉對那個老人道:「老人家,貪便宜也不能不要命,這宅子前前後後暴死兩大家子人,你莫不是想全家跟著去?」
老頭聽了就是一愣:「死,死了兩家人?」
他扭頭看向管姓中人:「不是說只是凍死過兩個人嗎?」
那管姓中人避開了眼神不敢看他:「確實是死了幾人……」
看他神情,老人哪裡還有不明白的,他被忽悠了,頓時對著管姓中人怒目而視。
然後就對趙鯉連連拱手,急步走出門去。
「梅先生,替我立契書。」趙鯉心裡盤算著跟巡夜司幾人一人湊點。
梅三還處在蒙圈狀態。
他本以為趙鯉只是小姑娘打抱不平,沒想到她竟真的要買。
「這位姑娘,這宅子買不得啊。」
趙鯉知道他是好心,搖頭道:「梅先生不必多想,只管去開具契書就是。」
梅三有心再勸,但見趙鯉態度堅決,就磨磨蹭蹭去立契書。
趙鯉則是皮笑肉不笑的看向那個管姓中人:「你說你缺德不缺德?今日若是那老人家出了什麼事情,一家九口,你準備拿什麼償命?」
管姓中人垂下頭去,額上沁出些汗水來。
雖說是拍板,但趙鯉手中沒有那麼多現銀,便讓韓音先坐,自己回了一趟鎮撫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