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3章 謎題

  「新教聖母瑪麗蓮,只是個可憐的傀儡。」

  趙鯉那個世界,有位神學家曾公開如此評價。

  「瑪麗蓮的象徵香豌豆花,在古泰西語中名叫拉迪魯斯,意思是……刺激與誘惑。」

  「在新發掘的貝龐城中,有充足的證據表明,在某些階段新教的信徒並不那麼……」

  神學者在他的著作中,使用了微妙的省略符號。

  「新教的牧師曾是體面的買賣人。」

  「缺根床腿兒的破爛旅館中,只需要付出少少代價,便可以與手持香豌豆花的牧師和平交談。」

  「在廉價鯨魚油燈下,破爛的稻草鋪上,又髒又潮干海苔似的毯子裡共度良宵。」

  「這一切的根由,都從無暇聖母瑪麗蓮開始。」

  這位戴著小圓片眼鏡的神學者,很快就因為此番言論全家『意外』死於火災。

  所有能論證這些論點的文獻資料、考古文物、科技證據……

  一切直接或間接證據,全部損毀。

  遺留在世間的,只有這位神學者最後一次接受採訪的影像資料。

  「瑪麗蓮一生都沒有走出困住她的高塔,她永遠受困於噩夢。」

  ……

  「不可違抗父親。」

  腫脹的頭部被硬塞進狹小的鐵處女刑具。

  大量尖刺將綠眸少女穿刺其中。

  香豌豆花瘋漲,一團一團簇在帶著鐵鏽與血痂的黑鐵尖刺旁。

  鐵處女箱匣上部的門合上,遮擋了瑪麗蓮爛肉似的臉。

  方才被趙鯉一門板鏟掉了大半邊臉的老者,坐在金紅法衣中。

  相比鐘樓下兩具緩慢詐屍的屍體,這老人的恢復速度堪稱奇蹟。

  兩三粒飛散的牙齒,牙根結著厚而黃的牙結石,倒飛回了他癟癟的嘴裡。

  「沒用的,異鄉人。」

  這叫人無名火起的話語從他嘴裡說出,伴隨著幾聲咳嗽。

  趙鯉看見他腦門頂油膩膩的頭髮都生長歸位,忍不住譏嘲:「老而不死是為賊。」

  「你看看你那油膩的頭髮,稀疏得簡直是超市打價的條形碼。」

  左邊幾縷支援右邊中間半遮半掩油光四射,可悲到可憐。

  條形碼什麼的,對於大景世界的人來說應當很難理解。

  但趙鯉耳垂上掛著新教通識之種,藉由通識之種,便是紅衣父神這種中古世紀的老古董也懂了她的意思。

  趙鯉口中老而不死的新教第一任紅衣主教,眼皮掀了一下。

  他對趙鯉露出長者般溫和,且不贊同的目光:「多麼刻薄的言辭。」

  「為什麼不友好一些呢?」

  他手握昆古尼爾碎片鑲嵌的權杖,上下打量了一下趙鯉。

  「異鄉人啊,我們本可以不必為敵。」

  或許想表示友好,他手縮懷中拿出一個扁平嵌滿寶石的金酒壺。

  酒壺極小,只有三四口分量,顫巍巍的拇指掀開蓋子溢出濃濃蜜酒香味。

  他邀趙鯉道:「來吧,小姑娘。」

  「就像你之前和瑪麗蓮共坐論茶一般,與我共飲。」

  蜜酒香四溢,金色鐵鏈鎖住瑪麗蓮的鐵處女溢出大量鮮血。

  瑪麗蓮已經習慣了這種等級的痛苦,她在箱中一聲不吭。

  趙鯉卻毫不客氣,朝舉著酒壺的老賊扔了塊碎木頭。

  門扉碎裂後的斷茬,以趙鯉臂力丟出較之子彈也不差。

  噗嗤一聲,黏膩膩插在了老人的右臉上。

  眼珠子伴隨著些碎骨飛濺。

  「你不喜歡喝酒嗎?」坐在搖椅上的老者裝死似的道。

  他右臉一陣蠕動。

  大量裹著黃白經絡的肉芽搖擺著,眨眼間將那片碎木擠出,重生出滿是褶子的蒼老皮膚。

  眨了眨右眼,讓新生的眼珠在眼眶中歸正,老者沒受半點影響。

  他啜飲了一口酒壺中的蜜酒:「這可是用純正蜂蜜釀出,窖藏了四十。」

  「不,這桶隨葬在我墓穴中的酒,已有九百七十……七年。」

  老者咂巴著嘴:「要不是昆古尼爾,我也沒有機會回來品嘗到這樣的酒。」

  趙鯉從他的話語中,尋到了丁點線索。

  「你是因昆古尼爾重回人世?」

  面對趙鯉的問話,老者格外坦誠:「無恥盜墓賊竊走墓穴隨葬品,被追捕得慌不擇路,決意跟隨遠航東方的船隊出海。」

  「然後,某個時間,咻~」

  老者握著權杖,拿著酒壺的手比畫了一下:「我回來了。」

  又一個不太重要的謎題解開。

  趙鯉手中攥著個銅鎖頭,掂了一下:「所以,下面那條白毛狗也隨你復甦,成為了你的代行者。」

  在她把那銅鎖頭丟來前,老者道:「座下犬蠢了些,將就著用吧。」

  言罷他想到些什麼,貪婪又感慨的視線落在趙鯉身上:「真羨慕多年前的那位先生,竟有你這樣優秀的異鄉代行者。」

  趙鯉這才明白,他口中的異鄉人另有所指。

  被看破來路的趙鯉勾唇微笑,手指在銅鎖頭上留下幾個深深的指痕:「你這種自私廢物,連羨慕都不配。」

  趙鯉嘴巴實在損,搖椅上的老者頭疼似地搖了搖頭。

  如狼一般尋找破綻的趙鯉沒所謂的笑:「所以,你的目的是……」

  她腦子急速轉動。

  一個九百七十七年的老東西,重新爬出墳墓,總不能是因為他愛他女兒。

  看見他此時衰老枯朽的模樣,趙鯉突然靈光一現。

  「你們召喚聖城耶萊砸向大景製造第三次苦痛奇蹟。」

  趙鯉想明白了什麼,肆無忌憚笑出聲來。

  「多年前你將瑪麗蓮推上神壇,多年後自己卻以這老不死模樣復甦,世間只記得瑪麗蓮忘卻了你。」

  「老東西,一定嫉妒得睡不著吧?」

  「還給自己取了紅衣父神的名號,爛屁股的老東西挺不要臉。」

  金紅法衣中的老者,緩緩收起了裝模作樣。

  耷拉的眼皮下,渾濁翠色眼珠死盯著趙鯉:「注意你的言行,小姑娘。」

  好歹也是名留新教神典的角色,放出氣勢後,還是有些唬人的。

  但趙鯉現下帶著瑪麗蓮的腳趾,這些威壓她大半免疫。

  雖心亂跳,但神情囂張無畏。

  臉上是師承沈晏和諸位同僚辦差時的跋扈。

  這種表情最拉仇恨。

  趙鯉大拇指指向自己:「所以呢?老娘就是罵你了,跳起來打我膝蓋?」

  衰老的紅衣主教自是不可能跳起來打她膝蓋的。

  但血色蔓延中,裝著瑪麗蓮的鐵處女朝著趙鯉撞來。

  瘋漲的香豌豆花與地上濃稠的血液攪纏。

  糾合成利矛,四面八方朝著趙鯉刺來,擦到衣角便腐蝕大片。

  狹窄的鐘樓里,趙鯉猴子一樣上躥下跳躲避。

  相較於囂張的言語,行動實在有些狼狽。

  繞著懸吊的銅鐘瘋狂秀走位的她,像是不經意間跳到一處。

  她忽然開口:「動手!」

  「干好這票,你就是我的乖寶!」

  話音落,趙鯉兜在懷中的布兜,猛甩出一截蒼青色龍鬚。

  困在球中的系統企鵝吱哇亂叫:「主人,請好好欣賞我的實力吧!」

  這根龍鬚啪一下朝著搖椅上的老頭抽去。

  破風之聲中,伴隨陣陣龍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