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一千五百年的太子

  隨著那位九重天瘟部之主吉老仙人的一句話,場間氣氛一下子變得古怪了起來。

  若說這忘情島道子與九重天皇朝太子第一次見面,起了第一場爭執,算是方原贏了的話,那麼這位吉老仙人一句話,卻是直接將方原指責成為了賊子。

  這也無怪乎忘情島那位老執事如此憤怒了,畢竟方原如今可是忘情島道子,指責他為賊,那豈不是把忘情島的顏面也削了個乾淨,對於堂堂聖地道子來說,還有什麼事情是比殺人奪寶更為丟人的?

  而迎著忘情島老執事的怒斥,那位吉老仙人,卻是面帶微笑,淡淡搖頭,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一片篤定模樣,一雙怪眼,只是看著方原,不緊不慢的等著他的回答……

  就連那位仙朝太子,這時候也饒有趣味,看向了方原。

  就算臉上沒有表露出來,在他們眼底,也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些許鄙夷之色。

  方原畢竟是半路出家的,小仙門出身,一路修行不易,想與堂堂正正的仙朝帝子爭高下,還是差得太遠了,不說別的,小仙門出身,又做過一陣子散修之人,有誰沒有那麼一件兩件的黑歷史,隨便在人前提起一件來,便足以使得其顏面大失,天下悠悠之口誰能防之?

  只此一句話,便直接將方原逼入了死角了。

  無論他承認與不承認,這件事都會很快便傳遍天下!

  「沒錯,這事我做過的!」

  出人意料的是,方原臉色未變,只是淡淡點了點頭。

  「道子……」

  那忘情島老執事臉色大變,急急看向了方原。

  「完咧……」

  天樞門兩位老陣師嘆了一聲,道:「小師弟就是年青啊……」

  而三位雪原老魔,則是一臉的不解:「不就是殺人奪寶嘛,有什麼問題嗎?」

  吉老仙人也有些意外,沒想到方原承認的如此痛快,還以為他是太猖狂了,不曉得此事的嚴重性,心下一喜,便立時清了清嗓子,一臉沉重的喝道:「原來這件事真是你……」

  「原來煉那瘟藥的便是你!」

  方原打斷了他的話,淡淡道:「當年我在中州與皇州交界的龍眠山脈,見到了有人拿人試瘟,就隨手將人殺了,現在想想,當時畢竟是太年青了,做事還是魯莽了些……」

  吉老仙人眉頭微皺,聽出了方原話里似有推託之意,便冷笑道:「無論道子怎麼說,這件事你做了便是做了,殺人奪瘟之事,已成定局,現在再來後悔,晚了些吧?」

  方原周圍的人,聽到了這句話,已皆是臉色大變。

  心間皆有些憤憤,偏又一時說不出話來。

  而吉老仙人則是面露冷笑,雙臂抱懷,神情冷傲森然。

  方原沉默了一會,道:「我現在與之前不一樣了!」

  吉老仙人心間生出了一種荒誕感,心想這道子怎麼跟小孩似的,在認錯嗎?

  但緊接著,便聽方原忽然朗聲開口,道:「我以前心軟,最見不得這等事,所以哪怕當時自己只是散修之身,見到了你們九重天拿人試瘟,也要仗此一劍,將人斬了,而如今,我卻是連聽也聽不得這種事,既然拿人煉瘟的便是你,那你便給我聽好,但凡再讓我聽到你拿人煉瘟,做此邪道手段,那我不論你是誰,也不論你身後站的是誰,都會一劍斬了你這畜牲!」

  「嘩……」

  此言殺氣凜凜,霎那間掃遍了周圍陰霾。

  方原周圍的人,也不知怎的,聽了這話,便忽然覺得內心壓抑一掃而空。

  而吉老仙人,在這時候也是臉色大變,又驚又怒,喝道:「你……」

  有心想要說些什麼,但迎著方原那冷漠的眼神,居然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他生平從未覺得拿人試瘟有什麼不對,但偏偏在這時候被方原當眾一說,居然從氣勢上便矮了一截,這種感覺讓他異常的不舒服,就好像是自己被人拿一個笑話給指責了……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

  方原慢慢背負起了雙眼,從九重天皇朝太子身後那幾位元嬰老修的臉上掃了過去,道:「你們或許覺得我是散修出身,底子一定不乾淨,隨便一找,便能翻出許多舊債,可以任意拿捏,毀我名聲,但我現在倒是想借這個機會告訴你們一句,方某修行三十餘載,經歷的事情倒是不少,殺的人也不少,但我做人有分,行事有度,任你們去翻去查又如何?」

  說著話時,他神情顯得有些傲然:「方某行事,無愧天地,你們又拿什麼污我聲名?」

  隨著此言出口,周圍一下子變得有些壓抑了起來。

  大話誰都會說,而且無論是誰,在人前都可以擺出一副道然岸然的面孔來,乍一聽去,方原這番話,當真是顯得毫無價值,但偏偏是他在這時候說出來,而出說的如此坦蕩,居然使得眾修心裡,都生出了一種無法形容的古怪感覺,在他面前無來由的卑微了許多……

  尤其是因著這番話,那吉老仙人剛才的指責,更是無比的可笑。

  甚至他那一張碧綠色的老臉,都有些微微的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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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

  而方原,則不再多言,淡淡吩咐了一句,扯動金索,玉輦慢慢啟程。

  在他身邊,諸人也忽覺得神清氣爽,忙忙的跟了上去。

  「我說,你真沒做過什麼見不得光的壞事嗎?」

  瘸了腿的蛟龍一邊拉著車,一邊回頭,眼神古怪的看著方原,怪笑著問道。

  方原面無表情,淡淡道:「我從小到大,只偷過一件東西!」

  蛟龍立時來了興致,忙問道:「什麼?」

  方原道:「小的時候,爬上了仙子堂窗外的大樹,偷聽朱先生講道!」

  蛟龍一下子便愣了神,有些沒反應過來。

  「而那時候我偷聽到的第一句話……」

  方原倒是露出了一抹笑容,道:「……便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蛟龍聽了,撇撇嘴,不屑道:「矯情!」

  ……

  ……

  「殿下,此子著實太過驕狂了!」

  而眼見得方原那一行人,陸續進入了玉門神關,一直留在了外面並未動身的皇朝太子李太一等人,也顯得氣氛古怪了起來,他們在此之前,似乎從未想過,堂堂的九重天皇朝太子,居然也有給人讓路的一天,更沒想過,那人奪了皇朝太子的路,居然如此的理所當然。

  須知道,太子殿下身上,可有九重天仙朝無盡歲月的氣運在身啊!

  就算這人是忘情島道子,又哪裡來的底蘊,可以不受這等無盡皇威的壓制?

  「因他無愧於心,便無懼萬物!」

  九重天皇朝太子李太一聞言,淡淡笑了笑,道:「你們此前搜集來的消息沒錯,他確實是寒門出身,行事極端,甚至顯得有些不擇手段,但對他的分析卻全然錯了,這是一個心裡很明白自己想要什麼的人,想通過之前你們說的那些方法收伏他,看樣子並不容易!」

  聽了太子殿下的話,吉老仙人等幾個,臉色都顯得有些不甘。

  其中一位老修聽了,微一沉默,道:「那殿下是否改變一下對他的態度,示之以禮?」

  李太一輕輕搖頭,道:「此法更不合適,此人起於幽微,偶登高位,正是野心勃勃之時,剛才看他說話,又是個恃才傲物之人,這等人無論是拉攏也好,投之利益也好,都不好將其收伏,況且,我既然選擇在這時候出關,那麼與他之間,能夠爭得先機的便只有一個人,我走的路和他不一樣,若是手段太過溫和,倒有可能讓他將我的聲望給搶了過去了……」

  吉老仙人聽了,忽冷聲道:「他如今確實養出了一身氣派,不好壓制,只不過,畢竟還是散修出身,少了涵養與變通,如今只看他一昧的剛強,倒要看他撐到什麼時候!」

  「過剛易折,上善若水,此言倒是不差!」

  九重天皇朝太子李太一點了點頭,道:「若照常講來,他確實應該多些變通,才能在忘情島道子這個位子上坐的更久,更輕鬆,也能將那些龍魂的分配之權更好的掌握在手裡,但那樣一來,他需要太長時間去做準備了,所以這個方法,看起來對,但並不適合於他!」

  見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吉老仙人等臉色便都有些古怪。

  李太一輕輕笑了笑,才解釋道:「不過,想要懾伏此人,或許也簡單,他就是因為知道自己少了根基與底蘊,才選擇了這般剛強的態度,若是他可以一直保持這種勢頭,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那便可以在短時間之內積累起不輸於我等的名望與大勢,問鼎天下……」

  「只不過……」

  微一沉默之後,他才又笑了笑,道:「但萬一他撐不住,那便萬事皆休了,沒有根基的人,摔下去了只會更慘,只會不顧一切的想再爬起來,到那時候,才是我真正收服他的機會!」

  吉老仙人等人,面面相覷,然後才同時笑了起來,恭維道:「殿下說的當真有理……」

  李太一聞言也笑了起來,道:「畢竟我做了一千五百年的太子,還有什麼道理不明白的?

  這一句話卻說的吉老仙人等立時啞然,不敢接口了。

  而也就在這時候,只見得玉門神關方向,忽然間一道神光直衝天際,攪動了九天之上無盡流雲,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然後道道迫人的靈氣自神關之內散溢了出來,掀起了周圍無盡的狂沙,猶如風暴來襲,肆虐八方,說不出的兇橫霸道,有若摧枯拉朽之勢。

  幾位老修都知道這是傳送大陣開啟的徵兆,臉色都有些怔怔。

  而李太一則在這時候笑著嘆道:「而人家,才不過修行了三十年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