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道理講起來,洗劍池這位元嬰劍仙閔長老,一路追殺了方原數萬里,幾次三番險些將方原置於死地,可謂是深仇大恨,若是方原有足夠的實力,那無論如何也會將她擊殺,就算如今的修為不夠,斬不得她,將來修成了至尊元嬰,也一定要拿她祭劍,但也不知怎麼的,如今聽了她已經死在承劍道眾邪修手裡的消息,方原卻始終無法開心的起來……
心裡非但不輕鬆,反而還顯得有些沉重了。
眼前總是閃過了閔長老當時看向了自己的眼神,心神便有些不寧。
……
……
「方原友,你是如何來到了六絕宮的,瞧你這一身的傷,莫非是洗劍池發現了你要來與我們相見,專程派了一位元嬰劍仙來追殺你?」
那位白袍男子,又或這承劍道少主倒也不疑有他,心裡很是暢快,在方原對面的蒲團上盤坐了下來,笑道:「兩個月前,洗劍池在第三道雪線阻你,結果被你引來雪州眾修衝破防線的事情,我們倒是已經聽了!」
「在那時候起,我們便知道你一定會來,只是來的比我們想像中晚一些,此前我們還曾經派了人出去接應你,但也只聽了洗劍池在追殺你的事情,卻一直沒能找到你!」
聽得他的一番話,方原便狠狠壓住了心神,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閔長老的死終究是無可奈何之事,自己也無暇細想,如今好容易逃出了生,總該是先解決了要事才好。
此時聽了這位承劍道少主的話,他便也快速的分析起了如今的局勢,從此人的話里來看,他們應該也是不知道那一座地宮的存在的,此前洗劍池派人追殺自己,其實是為了殺自己滅口,但在他們看來,卻還以為洗劍池是為了阻止自己入邪劍而來。
不過想想也是,承劍道在氣勢上,本來就一直不如洗劍池。
有洗劍池弟子出沒之地,承劍道的修士,無一不是退避三舍,絕不敢與洗劍池正面抗衡,甚至有許多的承劍道弟子,根本就是隱藏在了各個門派之中的,也正因此,承劍道這一派,其實不是什麼仙門,更像是一個聯盟,遇事而聚,無事而散,隱藏極深。
當然了,他們大勢上躲著洗劍池,但偶爾抓到了機會,遇到了洗劍池弟子,也會痛下殺手,就像一條毒蛇也似,要麼退避隱藏,要麼便是致命一擊,讓洗劍池很是頭疼。
而那地宮一帶,有不少洗劍池弟子出沒,他們就更不會冒險過去查探了。
「來話長……」
方原聲音嘶啞的開口,沉默了一會之後,道:「我這一路,都是被這位洗劍池元嬰劍仙追殺而來,橫跨萬餘里之遙,幾番險生還生,如今傷勢還很重,若是閣下不在意的話,還請給我些許療贍時間,待到傷勢痊癒之後,我再好好拜見,分這段時日由來可好?」
那位白袍男子微微一怔,打量了方原一眼。
倒是看得出方原身上的傷勢不是假的,臉上便很快又露出了笑容,道:「是本座心急了,方友這一身的傷可是不能耽擱,你且在這裡安心養傷,我去吩咐人設宴,為你接風!」
罷了,便又連聲招呼,讓人取上好丹藥來。
待到他們皆已離開,方原便獨自坐在了大殿裡,強行壓下了自己的思緒,慢慢思索。
他託辭要養傷,便是因為如今自己需要一個冷靜思索對策的時間,畢竟如今自己入了六絕宮,也無異於深入虎穴,更關鍵的,則是地宮之事,也不可能耽擱的太久,否則定會生變。
這兩大元嬰追殺自己,結果一個都沒回去,必然會引起地宮警覺。
那些人想必也會擔心事情敗露,急做打算,無論是他們換一個地方修築地宮,還是先暫且將地宮毀掉,資源藏起,都是一種應對手段,而若是自己慢慢找機會,養好了傷再從六絕宮逃走,想辦法通知仙盟之人過來查的話,恐怕到了那時候,雪原之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這一次的地宮之事,牽扯到了數個大家族與道統,都是能量極大之流,更何況還牽扯到了洗劍池,若是他們想要掩蓋這件事,恐怕短短數日之間,便可以做到不留任何痕跡。
而倘若將此事便宜了邪劍修的話……
……方原眼神微冷:「這也定不可能!」
如何能有個萬全之策,將這些事情都一併解決了?
來到這六絕宮之前,疲於奔命,心裡只有一個大概,如今卻需要好好謀劃了。
畢竟,該做的事情得做啊……
……
……
「少主,你看這六道魁首,可是真心想要入我承劍道?」
而在方原凝神思慮對策之時,就在這六絕宮,某個鋪設華麗的大殿之中,那位承劍道少主也正笑吟吟的打量著自己手裡的白骨罈,在他身邊,則是四大長老,以及各位得力助手等等,有人聽了方原如今在養傷之事,便忍不住心生疑慮,低聲上前來商討。
「呵呵,他將洗劍池的元嬰劍仙都送到了我手裡,是不是真心又有什麼分別?」
那位承劍道少主人面帶冷笑,反問道:「他難道還有別的選擇?」
旁邊一位長老忍不住道:「可我看此子端著架子,像是有些不甘心的模樣!」
承劍道少主笑道:「這些所謂的正道人士,每一個做出這等選擇的時候,不都是這個模樣麼,飛游長老,你當初決定要修煉劍靈之時,不也是足足糾纏了三三夜?」
那位飛游長老聽了,臉色微愕,苦笑著搖了搖頭。
旁邊另一位長老皺著眉頭道:「那少主覺得不必提防此子?」
承少主斜乜了他一眼,悠悠道:「那就看他會不會將這個秘密出來了……」
那向位長老微微一怔,皆抬頭向他看了過來。
承少主淡淡一笑,道:「洗劍池不會為了阻他入我承劍道,便派了一位元嬰劍仙對他追殺不休,甚至不惜殺到第七道雪線之後來的,這裡面一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況且這兒在第三道雪線被洗劍池攔下之時,偏偏就有三世劍魔的無生劍冢地圖散布了開來,千萬修士入雪原,助他突破了防線,你要這裡面沒有什麼關係,我是萬萬不信的……」
「無生劍冢?」
周圍幾位長老聽了,都是臉色一變,過了一會,那位飛游長老才低聲道:「一年之前,少主譴了魔湖三怪進入琅琊閣,尋找那道御劍宗的劍經,據那劍經裡面,有解決我們劍靈之疾的秘法,只可惜魔湖三怪這一去,便再無音訊,想是盜經失敗,但如今雪原上流傳的無生劍冢地圖,居然與我們得到的一些線索暗暗契合,而這位六道魁首,據前幾年一直都在琅琊閣里呆著,如今又偏巧不巧來到了雪原,少主覺得,他也是為了無生劍冢而來?」
那位承少主搖了搖頭,笑道:「一切皆有可能,就看他誠不誠實了!」
……
……
到了晚間,六絕宮大殿之內,已設下了一場大宴。
承少主,四大長老,各方執事皆在席上,而承少主左手邊,坐著的自然便是這一場大宴的主角方原了,為示尊重,四大長老都已收去了臉上的迷霧,以真容見人,宴間杯來酒往,佳肴如流水,殿內妖姬起舞,言笑偃偃,在這冰寒雪原之上,實在是少見的奢侈。
而諸位長老與執事,則都向方原不停的勸酒,很是親厚。
不過親厚之餘,卻也少不了暗施眼色,彼此傳訊,有意或是無意,都在暗暗打量方原。
一個個的心裡,都有些試探之意,只想著挑個由頭暢談一般,但方原在整個宴中,卻酒也不喝,食也不用,話也不回,只是面無表情的坐在了那裡,未免讓他們心裡有些不滿。
始終得不到回應,這裝出來的笑臉便也有些僵硬,臉頰都酸了……
正當有人已經忍不住,暗向承少主使眼色,準備與方原敞開了話時,卻忽見得方原深深嘆了口氣,推開了身邊蛇一般軟膩,不停擁住了他勸酒的妖姬,緩緩站起了身來。
他這一起來,絲竹之聲頓消,周圍眾人也都向他看了過來。
「呵呵,方友不滿意麼?」
那位承少主笑道:「是我六絕宮的酒不好喝,還是美人不美呢?」
方原的臉色似乎有些遲疑,又像是猶豫了一下,才下定了決心,沉沉嘆了口氣,便向著承少主拱了拱手,道:「少盟主對我有救命之恩,又設宴待我,實在讓方某感激不盡,心間幾番猶豫,總覺得還是在少盟主面前不要假話的好,坦誠相待,才對我更有好處……」
「哦?」
那承少主目光微變,但只一閃而逝,笑吟吟的道:「你想告訴我什麼?」
方原沉默了片刻,便直接開口道:「實際上我來雪原,本是為了無生劍冢來的!」
周圍四大長老忽然臉色一變,耳朵都支了起來。
然後方原便繼續看向了承少主,沉聲道:「我在琅琊閣時,曾見有人入殿盜經,那些人都被琅琊閣大院主鎮壓了,但我卻順著些許蛛絲馬跡,找到了一卷劍經,從上面發現了一份地圖,一路來到了雪原,歷盡千辛萬苦,總算找到霖圖所指之處,然後我才發現……」
他到了這裡,微一沉默,嘆道:「我來晚了,無生劍冢已經被人發現了!」
「……無生劍冢,已經落入了洗劍池手中!」
「……我就是因為發現了這件事,才被他們的元嬰劍仙追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