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走錯了劍道

  「你是不是在羞侮我?」

  聽到方原在與人下棋之時,居然便要與自己論劍,那麻衣的劍客厲道雄臉上出現了一抹紅暈,低聲道:「我自幼愛劍,苦練不休,連修為都荒廢了,築基之時,也只成了一脈築基,師尊曾說我,倘若不是我在劍道之上花的心思太多,結成五脈築基也不是不可能,但我卻從來不悔,因為我只要修好了劍道,那麼便是一脈築基,也可以一劍破萬法,不輸於任何人!」

  說到了這裡,他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方原道:「如今碰到了你,是我的運氣,我想通過你來印證自己的劍道,看我自己多年的心血值不值得,所以……我不想占你的便宜!」

  涼亭里的眾人聽了顧道雄的話,臉色都是微微的詫異。

  聽著顧道雄說的如此認真,看樣子他是真的想要向這天道築基挑戰劍道?

  而且他適才說的「一劍破萬法」的話,怎麼著聽著像是有一股子鬱鬱不平之意呢?

  看樣子這廝平時沉默不言,心氣卻傲的很哇……

  倒是那位霜兒小姐聽了,臉色已經有些不悅,冷笑著道:「人家都已經答應了,你還在矯情什麼,倘若真是公平公正的放開了手較量,那可是天道築基,你有贏的可能麼?」

  厲道雄聽了這話,臉上已經有些紅的發紫,但還是咬著牙沒有出手。

  倒是方原聽了厲道雄的話,微微動容,轉過了身來,正面看著厲道雄。

  然後他正色道:「你沒有占我便宜,出劍吧!」

  厲道雄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沉默了下來,慢慢的拔劍出鞘,而後道:「我苦修劍術多年,仙門傳承已滿足不了我,因此,當一年前我的劍道造詣達到了瓶頸之時,我便去向孤絕山的劍道宗師柳先生求劍,在他老人家洞府之前跪了三天三夜,他老人家便傳了我一式劍法,我苦苦參悟了一年之久,終於領悟到了這劍法中的三處精妙之處,因此終於劍道大進!」

  「若要論劍,再簡單不過……」

  說著,他聲音低了下來,看向方原:「我不想占你便宜,逼你封了道築基之力只與我比拼劍招,因此,我們換個方法好了,只要你能說出這劍法之中任何一式暗手,便算你贏!」

  「居然是這等鬥劍方法……」

  涼亭裡面,懂些劍道的人便皆暗暗點頭。

  這厲道雄還真是講究,果真沒有占方原的便宜。

  雖然他想通過方原這位天道築基來印證自己的劍道,但他卻不知方原有沒有修過劍道,自然不能逼人家一定要以劍對劍,而若是任由對方出手的話,他也承認,天道築基法力強橫,恐怕自己不是對手,因此他便想出了這麼一個方法,那便是考較方原的眼力……

  如果是真正交手,這一式劍招使了出來,不過是須臾之間,便分了勝負。

  倘若他這一劍之中可以藏三道後手,那麼在向方原出手之時,便有三種方法可以將方原斬於劍下,真動手時,隨機而動,哪一種方法都可以,而如今,他卻只是在賭方原能不能看到其中任何一道後手,這樣一來,便等於是自己放棄了其中兩次機會,以求公平起見!

  「唰!」

  顧道雄手持長劍,捏個劍訣,而後陡然間劍光一閃,斜斜轉動,藏在了身後。

  一霎那間,他身邊劍影流轉,道道雪光在他身邊旋轉不已。

  涼亭里,一霎那間冷艘艘的,離得近的人都忍不住裹緊了衣袍,微微後縮。

  足足過了數息功夫,顧道雄身邊的雪光才緩緩消失,歸於無形。

  而在此時,顧道雄也緩緩吁了口氣,向方原看了過來:「可看清楚了?」

  方原轉過身去,用竹竿拔動兩顆棋子,又與那三位棋手交了一個回合。

  然後他頭也沒回,道:「沒看!」

  厲道雄登時目光一縮,額頭青筋畢露:「你……」

  方原道:「你的劍法一開始就使錯了,我有什麼必要去看?」

  厲道雄忽然間不說話了,只是看著方原的眼神,卻顯得有些冷漠了起來。

  很明顯,他以為方原只是一口託辭。

  但沒想到,方原回了那三位棋手各一子後,又轉過了身來,道:「出劍吧!」

  厲道雄微微一怔:「嗯?」

  方原道:「花樣再多總是沒用,劍道,比過了才知高低!」

  「……好!」

  厲道雄明顯心裡有些不滿,但卻沒有再說什麼,修煉劍道的人,總是想著一劍破萬法,乾脆利落,因此往往說話做事也都比別人更直接了幾分……孫管事除外,雖然九幽宮也是使劍的,但他似乎沒有染上半點劍道修行者的特點……所以厲道雄不再說話,直接出劍!

  「嘩!」

  他藏於身後的劍光暴閃,虛空之中忽然多了無盡的白光!

  直到親眼看到他出劍,才知道他剛才那一式劍法之中藏了多少暗手,如今的虛空之中,居然像是起了一層白茫茫的霧,盡皆向著方原迎頭罩了過去,鋪天蓋地一般……

  而在這層劍霧裡,更是有著諸多小漩渦,隱隱封住了方原身周各處方位。

  那都是他留的後手!

  他這一招劍法裡,不是有三道暗手,而是十七道。

  這十七道暗手,便決定了方原無論如何抵擋,他都有足夠的反制手段!

  但迎著這一層茫茫劍霧,方原只是反手一挑。

  他的手裡握著一根青色的竹竿,這是因為他要一人同戰三道棋局,侍女們怕他夠不著,所以給他拿了過來,用來推拔棋子用的,因是隨手摺下,上面還掛著幾片青青的葉子……

  而如今,方原便用這竹竿,向後一挑,直送了出去!

  「唰!」

  這竹竿在他的力量之下,劃出了一個弧,然後又筆直的繃緊。

  厲道雄那漫天的劍霧,忽然間都消失於無形,他的身體,還保持著出劍的姿勢,劍還在手裡,正橫於半空,隨時都有數道暗手施展,只是到了這時,他卻一動也不敢動……

  因為方原的竹竿,已經指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

  他足足過了三息功夫,才顫著聲音開了口:「這怎麼可能?」

  隨著他這聲音出口,周圍也嘩的一聲嘈亂了起來,無數人都在交頭接耳。

  看向了場間的眼神,簡直就是詭異。

  「沒什麼不可能的!」

  方原收回了竹竿,輕輕移動了身左的一顆棋子,將一位棋手逼進了死角,那三位棋手倒是認真,在厲道雄出劍之時,別人都心驚肉跳的看著,他們三個卻真把這當成了自己的機會,紛紛施展妙著,似乎打算著趁著方原分心鬥劍之時,把棋盤上面的頹勢給逆轉回來。

  不過這一動,剛才的膠著之勢也沒了,立有崩盤危險。

  而方原在分別下了三手定住乾坤的棋子之時,口中仍然不停,在向厲道雄說著話:「你的劍法裡面,有著這麼大的破綻,藏再多的暗手也沒用,一劍就被人刺死了……」

  「可是不應該啊……」

  厲道雄一臉哀絕,幾道要哭了出來:「我不應該有這麼大的破綻的啊……」

  「難道說……」

  他忽然抬起了頭來,一臉絕望:「我的資質就如此愚鈍,柳先生傳我的劍法,我參悟了整整一年,都還沒有參悟到這劍法裡面的精妙之處?」

  「不是你的參悟有問題,是那個人傳你的劍法有問題!」

  方原回頭掃了一眼棋局,然後頭也不抬的回答了一句。

  「你……」

  厲道雄臉上,閃過了一抹不忿之意,修行中人講究個尊師重道,而且愈是勤修苦讀之人,愈是看重傳承,對這一點便也愈是在意,方原展露了高明劍道,若是叱罵厲道雄,諒他也不敢還口,但聽到方原居然直接說點拔自己劍道的柳先生有問題,心裡卻頓時生起怒來……

  旁人聽了,也是一個反應:這烏遲國修士當真驕狂,難道認為自己劍道比那柳先生還高?

  方原並不理會這些,只是淡淡開口道:「一年之前你感覺到了瓶頸,那便是到了突破劍法局限,返璞歸真,修煉劍勢之時,可那個人沒有將明路指給你,反而讓你去追求更多劍法上面的變化,這本來就是一種誤導,依此修煉,你在錯路上越走越遠,劍道又怎麼會有進境?」

  說著竹竿橫了過來,輕輕在厲道雄額頭敲了一計。

  這一敲看起來簡單至極,毫無變化,只是氣定神閒,舒展肆逸。

  更關鍵的是,在厲道雄看來,這一敲居然與自己剛才那一劍莫名其妙的相似。

  「化繁為簡,破法為勢,就是這麼簡單!」

  方原轉頭看了那厲道雄一眼,道:「我話只及此,能明白多少,便是你的事情了!」

  「劍法……劍勢?」

  厲道雄傻傻站在了原地,頭上不停的流出了一層一層的虛汗。

  而方原卻不再與他多說什麼了。

  我都沒讓你跪個三天三夜,拿無缺劍經里的道理解你一惑也就很夠意思了!

  說到底,他也只是看這厲道雄是個誠心學劍的,因此對於那位所謂的劍道大宗師故意給他指點錯誤的修劍方向,很是不滿,甚至有些忿忿不平,才刻意給他點明了一條路!

  通過這位小劍痴,他也想起了最初學劍時的自己,在那時候,自己何償不也是一昧苦心練劍,甚至入了魔,但同樣也苦於沒有明師指點,愈練愈是痴迷,險些壞了根基?

  若不是自己運氣好,無意之間,從青陽宗後山尋到了青陽宗劍痴留下的「無缺劍經」,為自己指明了方向,從此窺得門徑,劍道開始突飛猛進,如今的自己,又會是個什麼模樣?

  人家誠心求劍,你要麼不教,結果教都教了,卻又誤人子弟,這是何用意?

  這修行界裡的人,究竟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