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五雷引,真的有問題?」
方原在那位太華真人的神念消失之後,仍怔怔坐在原地,心裡有些沉重。
過了一會,他又坐了下來,取出了那天罡五雷引的秘法,重新推衍了一遍,結果與以前一樣,這天罡五雷引在修煉上是沒有問題的,也可以成功結丹。但他心裡又清楚,這位太華真人,沒道理留下這樣一道神念給後人開玩笑,那麼,或許這個問題就說明……
「……這天罡五雷引的問題,是在結丹之後才會出現的?」
方原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他以天衍之術推衍,也只能推衍從築基到結丹這個過程有沒有問題而已……
剛才太華真人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他在結丹之後,因為不願回去,為人所制,所以才留在了玉羅山隱居,而最終他壽元枯竭,最終坐化,說不定也與這丹法有什麼關係……
也就是說,這天罡五雷引的問題,不是出在結丹前,而是結丹後!
而具體是什麼問題,如今也一時很難說的清楚!
這卻使得方原心裡一時複雜至極!
他又怎能想到,這好端端的功法裡面,還藏著這麼一個陷阱?
不過,無論怎麼想,他心裡倒還不至於太過緊張。
因為太華真人終究還是小覷了他這位傳人,太華真人以為,傳人若是可以看到他在這個小匣子裡面的留言,那起碼也是修煉成了四道雷靈,只差最後一步便要結成金丹了。
到了這種程度,便只能向前,不可能退出來。
也只有這樣,這位傳人才會毫無選擇的去幫他完成遺願!
可他沒想到,方原如今只是修煉成了三道雷靈,便打開了匣子,看到了他的遺言。
在這種情況下,方原其實還是有退回去的選擇餘地的!
方法很簡單,化去三道雷靈,放棄天罡五雷引的修煉,去選擇別的傳承。
只是……
方原一想到這裡,便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三年多的苦修,就此白廢了麼?
修行如登山,一步一層天。
自己這登山還沒登到半山腰呢,便要退回到山腳重新開始?
這當然是不能甘心的!
自從見過了呂心瑤之後,方原心裡便一直有種緊迫感,通過呂心瑤一個人,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即將展開的大世,而那個大世,或許已經到來了,只是自己還未察覺而已,他需要走的更快一些,好讓自己在那個大世到來之時可以立住腳,立得更穩一些,心裡才夠從容!
在這種情況下,每一步都走的異常重要,又怎麼可能不進反退?
慢慢的坐在房間裡面,方原心緒倒是漸亂,想了許多……
包括,為什麼太華真人沒有將天罡五雷引傳給烏遲國皇族,而是留在玉羅山。
也包括,九姑當初指引自己來找這道傳承時真正的用意是什麼?
難道九姑其實已經知道了這些秘密?
方原不認為九姑是想害自己。
她那個高度的人,根本用不著來害自己。
那麼,這就是為了考驗?
可是,九姑為什麼要考驗自己?
當時在越國一別,方原與洛飛靈約定,在南海的天變成紅色時,他便要前去與洛飛靈相會,當時只是由心而發,定了此約,並未想的太多,可是之後又與九姑談了一場,再加上後來無數個日夜想起那一天彼此說過的話來,方原倒是隱隱約約的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心情莫名變得十分沉重,方原久久的坐在洞府里,也不知過了多久,居然沉沉睡了過去。
對於他來說,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沉過了。
在夢裡,他來到了一片波瀾壯闊的海上……
天是紅色的,一片鮮血也似的殷紅,使得整片海面,也像是血染過的一般!
方原在這海面上,一直向著飛著,卻怎麼飛也飛不到盡頭!
「方原師兄,我等你好久啦……」
忽然間,他聽到了前面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心裡一喜,便急忙抬頭,然後他就看到了在前面的天空之中,有著一個巨大的仙台,洛飛靈穿著白色的裙子,手裡提著一個酒葫蘆,促狹而得意的笑著,向他不停的招手:「我給你釀了一壺好酒,你快來喝呀……」
「這酒定是酸的!」
方原心情一時變得暢快了起來,大笑著說道,向仙台上趕去。
然而他還沒到台上,忽然間前方有一個魔氣沖天的人出現,那是呂心瑤的模樣,而在她身後,還有著許多冷傲而驕狂的身影,每個人都似乎與方原差不多年紀,但身上的氣機卻如山嶽一般沉重,他們冷笑著向方原趕了過來,神通如淵海,鋪天蓋地的碾壓了下來……
「憑你,也有資格登上仙台?」
方原大怒,手裡提著劍,直向仙台沖了上去。
這一場大戰,持續了不知多久,方原肉身疲乏至極,傷重愈死,但心裡卻是暢快的,他終於走到了仙台之上,看著提著酒壺的洛飛靈,笑了起來,伸手便要接過那個酒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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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渴,很想喝這壺酒,哪怕它再酸。
可是當他伸出了手時,卻發現這仙台上的場景變了。
這裡哪裡是什麼仙台,這根本就是一方刑台。
洛飛靈被刑台上的無數鐵鏈鎖了起來,身上湧出了無數的鮮血,將她的白裙都染成了觸目驚心的紅色,在她身邊,圍著無數的強大無邊的人影,方原赫然看到九姑也在其中。
這些人圍著洛飛靈,臉上也帶著淚痕,低聲的吟誦著什麼。
洛飛靈在哭泣,她仿佛忍受著無邊的痛苦,忍受著世間最悲慘的折磨。
「老祖宗,我不想……我不想這樣……」
她顫抖的聲音向著那些人影里的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嫗哭喊。
「這是你的命啊……」
那個老嫗低聲的嘆著,有閃著金光的鐵刺從天而降,刺入了洛飛靈的後背。
「姑姑,姑姑你快救我……」
洛飛靈忍受著劇痛,向著旁邊的九姑哭喊。
「這是你的命啊……」
九姑掩著臉上的淚痕,將一根鐵刺刺入了洛飛靈的心口。
洛飛靈的鮮血汩汩流了下來,染紅了這一片刑台,也流進了台上的凹痕之中,灌滿了一個巨大的符文陣,那符文陣亮起了鮮紅的光芒,洛飛靈絕望的哭了起來,仰頭看天。
天空之中,黑壓壓的烏雲鋪滿了天際,雲中似乎有某種絕望的氣息。
「洛師妹……你……」
刑台上的鮮血,順著台階流到了方原的腳下,染紅了他的鞋襪。
「方原師兄,咱們約好了,你會來找我的……」
洛飛靈喃喃自語,眼神變得呆滯:「可是,你怎麼沒來呢……」
一種絕望的氣息漸漸從她身上散發了出來……
「方原師兄,你曾經背著我從那些魔物里殺出去,那麼危險,你都沒有扔下我……」
「所以我以為你會來救我的……」
「哪怕他們都說這是我的命,都不幫我,你也會幫我……」
洛飛靈喃喃自語,聲音淒楚。
明明方原就在她的面前,但她卻像是看不到方原。
方原拼命的伸出了手去,想要觸摸到她,但仿佛被什麼給隔開了。
他只能這麼近距離的看著洛飛靈漸漸變得絕望,絕望的流下了滿面的淚。
「不是說好了嗎?」
她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你怎麼可以不來呢?」
轟……
在她放棄了最後一絲希望時,身上那無比龐大的氣息陡然間爆裂了開來,無盡的黑氣瀰漫了整座刑台,瀰漫了整片無邊的海面,那無盡的黑氣里,似乎有一種可怖的存在直直的沖宵而起,迎向了空中那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帶著一股子絕望到了極點的悲絕之意……
「方原師兄,你都不幫我的話,還有誰會幫我呢?」
……
……
「洛師妹……」
方原陡然一聲大叫,從夢裡驚醒了過來。
他恍然坐起了身,這才發現,冷汗居然已經濕透了自己的衣袍。
也直到此時,他才發現這居然是一場夢!
饒是如此,他還是用了很長時間,才將心裡那無盡的驚悸壓了下去。
但一顆心仍是在嘭嘭的跳,那夢裡帶來的壓抑感還在,而且愈演愈烈,久久不去。
與此同時,他心裡也生出了無盡的疑惑……
如今自己已經是築基修為,心神穩定,怎麼還會做夢?
而且……還是這等詭異恐怖的噩夢?
靜靜的坐了不知多久,方原起身,走出了洞府,望著漫天星斗,呆呆的出神。
「喵……」
洞府不遠處趴在了屋脊上曬著月光睡覺的白貓詫異的轉頭看了方原一眼,似乎察覺到了方原身上那一道不同尋常的氣息,本想過來管上一管,但月光曬在身上實在舒服,卻又有些猶豫了起來,半晌之後重又趴了下去,心想不過是一縷感應,反正又死不了人……
「啊哈,小師弟還沒睡嗎?」
不遠處的林間涼亭之中,卻見黑髮與銀髮兩位老陣師,正在對酌小飲,見到方原出來,便笑著向方原打招呼,而方原便也信步走了過來,在涼亭裡面坐了下來,兩位老陣師忙給他斟上了酒,見他臉色有些難看,頓時詫異道:「臉色這麼差,難道是修行出了問題?」
方原搖了搖頭,轉動著指間的酒杯,忽然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天來城?」
「天來城?」
這兩位陣師微微一怔,黑髮陣師詫異道:「挺遠呢,你打聽他做什麼?」
方原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遲疑道:「我可能……會去要個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