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必死

  「舜王殿下,不好了,官兵大舉出動了!」由於昨晚他和高桂英研究「書信」太晚,張順罕見的起床晚了。

  他正沉睡之時,突然聽到王錦衣在帳外如此呼喊。

  他連忙爬了起來,簡單的披上了衣服,走出來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你且細細說來嗯?洪先生?」

  這些日子,營地日常指揮之事都是由他和洪承疇兩人輪番負責。

  按照正常情況,此時洪承疇應該正在指揮作戰才是,不意他竟然也在帳外。

  既然他來到此處,看樣子外面情況還是比較嚴重。

  「舜王殿下,我聽士卒說你昨天好像挑釁了官兵一下?」洪承疇不由奇怪的問了一句,然後繼續說道,「不知怎地,今天一早官兵營地大動干戈,頗有全員出動之態!」

  「打不過就守,守不住就走,此用兵之法也!」張順聞言苦笑道,「自從石柱土司馬祥麟和三邊總督梁廷棟合兵一來,此人驍勇難制,無日不猛攻我義軍營地。」

  「若是換做他人,十餘日猛攻,也合該疲憊了!唯有此人,不屈不撓,為我義軍心腹大患!」

  「我聽人說,過猶不及,剛則易折。我尋思,既然無法勸說此人放棄,那何不故意火上澆油、觸怒與他?」

  「待其露出破綻,再尋機殺之,我等方有一線生機!」

  洪承疇意外的看了張順一眼,他最佩服舜王就是這一點,哪怕處境再困難,他都能無時無刻不想著反將對手一軍。

  「舜王有什麼計劃?」洪承疇沉吟了一番,發覺即便官兵盡起大軍,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兵法》曰:我不欲戰,雖畫地而守之,敵不得與我戰者,乖其所之也。」張順笑了笑道,「那馬祥麟雖然怒氣勃發,欲與我決一死戰。」

  「奈何劉家營塬高地險,官兵雖然有數萬之眾,又為之奈何?」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避其鋒芒,擊其惰歸,可也!」

  「既然如此,這一次官兵來勢洶湧,義軍也不可不早做打算!」洪承疇聞言點了點頭,英雄所見略同,看樣子官兵是得了失心瘋了!

  「今日輪到『活曹操』羅汝才守營,我意在調動一部人馬作為奇兵。若是義軍低擋不住,亦可查缺補漏;若是官兵露出破綻,義軍也可藉機突襲!」

  「這樣吧,讓賀人龍和賀錦兩營人馬擔任奇兵吧!」張順略作思索,不由點了點頭道。

  義軍剛剛吃罷早飯,營外「咚咚」的戰鼓聲再度響起。

  這一次官兵來勢更加洶湧,然而卻半點也無法挑動義軍將士的情緒。

  這裡是劉家營,當年漢高祖劉邦的駐地,這是一處有王氣的福地。

  任憑官兵千軍萬馬,除了只能從劉家營東門進攻以外,別無他法。這也是張順主動挑釁石柱土司宣慰使馬祥麟的底氣之一。

  那石柱土司雖然以馬氏為首,其實整個土司也並非為馬氏全部所有。

  其中亦有冉氏、陳氏各設衙門,共同節制九溪十八峒。

  其中陳氏子陳治國亦率領千餘精銳,追隨馬祥麟一起前來剿滅「順賊」。

  那陳治國用手搭了個涼棚,望了片刻,不由諫言道:「此地險要,易守難攻,宣慰使若是一味苦攻,恐怕白白送了弟兄們的性命也不濟什麼事兒!」

  「依我之見,何不由宣慰使親率領主力猛攻其營寨,待其筋疲力盡,我再率領五百健兒,涉水登塬,攀爬上去。」

  「兩相夾擊,定然能夠一舉擊潰此賊!」

  「好!」馬祥麟陰沉著臉,點了點頭道,「這一次辛苦兄弟們了!」

  「只有我報了此仇,以後兄弟們吃香的喝辣的,全包在本使身上!」

  若是別人說這話,哪個肯信?

  但是他馬祥麟乃是富庶為「川東之冠」石柱土司的繼承人,影響力遍及忠路、酉陽、唐岩、沙溪等司,自然是一口唾沫一個釘。

  眾將士聞言不由嗷嗷大叫,頗有幾分被打了雞血的神采。

  不多時這些人在馬祥麟率領下,繞到劉家營東側,便對義軍營地東門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若想進入義軍營地,只有一處狹窄的通道可以通過。

  而義軍又居於高處,官兵又很難摸到跟前,所以雙方交手也沒什麼多餘的花樣。

  第一波土司兵便推著「吱吱呀呀」獨輪車就向義軍逼近了過來。

  這些獨輪車都是改裝過的,上面安裝了木板,覆蓋了泥土,其實就是土司們從後金那裡學到的簡易型盾車。

  這玩意雖然簡單,但是架不住好使。

  雖然這些盾車沒有後金所使巨大、精良,但是對付一般的火銃完全足夠了。

  義軍用火炮連續紅破了好幾輛,紛飛的碎片打死打傷了七八個人。

  但是這些人和義軍往常簡單的官兵完全不同,在他們臉上完全看不到動搖和退縮。

  因為他們是土司兵,一家老小都被當地土司完全控制著的土司兵,他們除了戰死或者戰勝敵人以外,別無選擇。

  不多時,眼看土司兵就要靠近義軍營門。

  突然一聲炮響,營門大開,約莫有百十人魚貫而出,直撲推著四輪車的土司兵而去,雙方頓時戰作一團。

  義軍火炮固然犀利,但是即便沒有火炮,也是敢於白刃肉搏的精銳之兵,哪裡懼他?

  且不說雙人如何拼命,且說那陳治國和馬祥麟分別以後,便帶著五百士卒,偷偷躲藏在滻河河岸的草叢裡。

  由於劉家營所處塬地高出河面幾十丈,居高臨下,對塬下情緒能看個明明白白,所以陳治國也不敢輕動。

  直到中午太陽高照,曬的塬上人昏昏欲睡,陳治國這才命士卒脫了鎧甲,泅渡到塬腳下。

  由於劉家營塬地過高,官兵到了腳下以後,反而不容易被義軍發現,陳治國這才率眾攀登往上攀登。

  按理說這種天險絕境,是很難攀援,但是架不住他們是石柱土司兵。

  這些人自幼就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翻山越嶺等閒事耳。

  他們先派遣擅長攀援者攜帶繩索刀具,往上尋找到落腳地兒,然後固定住繩索,讓下面的土司兵以白桿槍首尾相勾連,向上攀爬。

  然而,陳治國把事情想簡單了,這幾十丈的河流切面和尋常大山並不相同,時不時便有土司兵一不小心跌落下去,砸入滾滾滻河之中。

  也不知道到底攀爬了多久,陳治國感覺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卻突然覺得眼前一亮,只見面前不在是無窮無盡的黃土,而是遍布塬頂的營帳。

  到了!

  陳治國不由狂喜萬分,低聲下令道:「你們十幾個人趕快換上鎧甲,準備突襲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