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征北將軍

  且不管洪承疇人品、心思如何,單論及陝西三邊四鎮軍務,確實無人能出其右。

  兩人拋卻先前的不快,不由越說越投機。

  剛開始是張順問的多,洪承疇答的多。到後來張順熟悉陝西三邊四鎮的形勢地理以後,反倒是洪承疇問得多,張順答的多了。

  那張慎言、呂維祺和宋獻策本就是不知兵之人,如何插得上話?

  三人面面相覷半天,這才發現身邊還有個喝悶酒的。

  三人不由心想,打仗的事兒我們不懂,喝酒的事兒我們還不明白嗎?

  遂輪番向盧象升敬酒,盧象升來者不拒,每每一飲而盡。

  這四人正喝的快活,那般張順和洪承疇也喝的快活。

  雙方越談越投機,兩人猩猩相吸,猴子......劃掉,是惺惺相惜,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以至於洪承疇看張順的眼光越發柔和起了,這赫然又是一個「小洪承疇」啊!

  而張順看那洪承疇亦越看月滿意,不由點了點頭,這差不多亦是一個「小張順」是也!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皆喝有些醉醺醺,猶自不肯干休。

  惹得高桂英不快,前來練練喝止,這才差不多結束了酒席。

  張順不由和洪承疇勾肩搭背,腳步輕浮的喊來悟空道:「你且派人給我這個兄弟準備一間上房,若有差池,唯你是問!」

  「哎,咱哥倆誰跟誰啊,住什麼上房?一間草房足以!」洪承疇話都說不囫圇了,還和張順客套。

  「瞧不起我了不是?老子現在總統北方陝西、山西、河南、山東及北直隸四省一京軍政司法一切事務,些許住處算的了什麼!快去,快去尋來!」張順惱怒道。

  不多時,悟空安排完畢,連忙前來匯報。

  張順便嘿嘿笑道:「洪先生且去休息,明日咱們再會!」

  「洪某去也,明日再來拜訪舜王!」洪承疇擺了個醉拳的姿勢,隨即在士卒扶持下踉踉蹌蹌而去。

  張順這才跌跌撞撞的走到盧象升跟前,拉著他的手道:「老盧,席上我只顧和老洪掰扯,卻是冷落了你。」

  「不如今晚你就住我那裡,咱倆抵足而眠!」

  「啊?舜王醉了,你趕快將他扶回房裡去吧!」宋獻策聞言,雖然也有幾分微醺,好歹理智猶在。

  舜王,你開什麼玩笑?這廝能舞動一百四十斤大刀,天生神力,若真箇和你抵足而眠,萬一暴起發難,咱們義軍就要易主了!

  「我沒醉,我沒醉!老盧休走!」張順不由嘟嘟囔囔道,「你老娘妻子之事尚未安排完畢,你明日如何見她?」

  原本正要跟著士卒去住處歇息的盧象升聞言一愣,頓時駐了腳步,看向張順。

  他之所以肯投降張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老母親先降了張順。

  若是讓老母親盧老夫人知曉真相,明白自己坑了兒子,說不得抹了脖子,那就罪過大了。

  有句話叫做說了一句謊話,就要說十句謊話來圓。

  張順為了籠絡盧象升的老母親,又何止說了一句謊話?

  實際上,從盧象升投降張順之後,一路上一直在思考此事,究竟如何才能哄過老母親這一關。

  不意張順卻笑道:「我與盧老夫人等人所言,句句屬實也!」

  「盧將軍武藝高強,又頗善用兵,我意以征北將軍之位待之,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吾......吾乃文官!」盧象升頓覺無話可說,他雖然力氣大些,好端端一個天啟二年的正經進士,如何就成了武官?

  明初武貴文賤,武官常常位在文官之上,甚至「凡爵非社稷軍功不得封,封號非特旨不得予」。

  然而隨著和平日久,武官地位逐漸下降,文官地位逐漸上升。

  到了明末,曾經為一方軍事統帥的總兵,早已經淪為了中級軍官,徹底喪失了軍事指揮權。

  所以,盧象升聽聞張順要封自己征北將軍,頗有幾分不快。

  張順聽盧象升提及此事,這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受後世思想影響,認為將軍之位最為貴重。

  他不由笑道:「軍功但在馬上取,將軍如何不封侯?如今正是大爭之世,盧先生豈肯終老於板牘之間哉?」

  「更何況此事我已和令堂言之,若是盧先生不願為之,待此事已了,我再為你轉為文職如何?」

  反正現在我首先文職官員也奇缺的緊,只要你肯幹活,白瞎了這身好武藝也無甚關係。

  「那我這身份?」盧象升不由疑惑道。

  「明日我且讓悟空去庫里尋回你的武器鎧甲,哦,對了,你那匹『千里雪』我也還給你!」張順笑道,「然後讓人儘快給你刻了印璽,做了金鼓旗幟,挑選百餘人作為護衛。」

  「待到萬事俱備,你便繞道城外,大張旗鼓入城。」

  「就說本王格外開恩,讓你提前從前線返回洛陽,以便早日和老母親相見,你以為如何?」

  「謝舜王恩典!」盧象升聞言不由拜謝道。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是演戲,可是也需要張順務必替他把這戲演全了。不然讓老母親覷得虛實,那就壞了大事。

  「行了,行了,趕快睡吧!」張順醉醺醺道。

  不多時,張順在高桂英扶持下到了住處,只把罩在身上的外衣一脫,露出裡面細細的連環鎖子甲來。

  再看他神色,哪裡有半分醉意?

  原來,張順經歷過多番兇險之後,早已經萬分謹慎。

  這一次勸降洪承疇和盧象升,雖然看似平靜,其實暗中還是有幾分兇險。

  那盧象升姑且不說,一身神力驚人,哪怕悟空、陳長梃馬上作戰以不敢輕言勝之。

  而那洪承疇看似一介文官,其實允文允武,亦受過一定的武藝訓練。張順一個不小心,未必不會陰溝裡翻船。

  更不要說那洪承疇貌服而心不服,充分利用自己急於樹立「求賢若渴」形象的政治正確,時不時試探自己的底線。

  直到這個時候,張順才明白為何當年程昱勸說曹操殺劉備的時候,曹操卻說什麼「方今收英雄時也,殺一人而失天下之心,不可。」

  雙方看似君臣相得,其實相互試探,勾心鬥角,亦兇險萬分。

  若是一個不小心,對方趁自己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暴起發難,也夠自己喝一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