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困獸猶鬥

  在賀人龍看來自己處於四面楚歌的境地,亦和賊人死戰到底,也算是對得起官家的糧餉了。如今苦戰不勝,不得已而降賊,算不得失節。

  但是對義軍而言,賀人龍部的投降,則大大緩解了義軍兵力的壓力。

  原本張順以二萬人馬對陣洪承疇三萬餘精銳,雖然表面是略占上風,但是實際上卻是打官兵一個措手不及罷了。

  萬一官兵穩住腳跟,重整隊形,義軍亦有被官兵擊敗的風險。

  蕭擒虎麾下猛虎營和高一功麾下高營雖然驅趕著潰兵,痛打落水狗。

  五省總督洪承疇和甘肅總兵柴時華倉皇而逃,便逃到了臨洮總兵管左光先營中。

  左光先部本就陣型完好無損,其治軍又頗為嚴謹。所以當中軍和標營潰敗以後,左光先一邊連忙命士卒穩住陣型,無論任何人沖陣,格殺勿論;一邊趕快將五省總督洪承疇和甘肅總兵官柴時華接到了陣中。

  五省總督洪承疇和甘肅總兵官柴時華的到來,倒是戰且穩住了人心浮動的士卒。

  無論怎麼說,好歹督撫尚在,此戰尚未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左光先一邊且戰且退,一邊對洪承疇建議道:「督師,切勿氣餒。此戰雖然與戰不利,不過是時運在賊罷了。」

  「如今我等可為者,不過走守二策,還請督師早做決斷。」

  「何謂走守二策?」五省總督洪承疇心裡像明鏡似的,猶自不肯率先開口。

  左光先無奈,只好應道:「如今我營陣後真是前幾日所立浮橋,若是洪督師愛惜生命,可自走之,我可為督師斷後,此乃走策也;若是督師與柴總兵收攏潰卒,且戰且行,行至我軍大營,亦可憑營而守。」

  「我觀賊人兵馬雖多,其實進攻無力,實力猶在我軍之下。此戰之敗,敗在猝不及防。若是我軍憑營而守,穩住腳跟。待敵疲憊,未嘗不能反擊也。」

  「到時候雙方主客易位,攻守易形,勝敗猶未可知矣!」

  左光先這一番話,雖然有幾分不客氣,好歹也是應對當前形勢的正策。

  那五省總督洪承疇聞言思量了許久,不由下令道:「左總兵所言甚是,此戰雖敗,罪不在我。既然官兵依舊兵強馬壯,我等尚可有一搏之力。」

  「還請左總兵列陣暫且穩住陣型,我和柴總兵姑且收攏潰兵,然後退往營地堅守。」

  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這五省總督洪承疇出身微寒,好容易才爬到如此高位,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若是他這一跑,不但富貴不存,甚至連身家性命都會不保,洪承疇豈能甘心?

  那左光先得了命令,連忙親自安排防守事宜,並親自率領五百親兵,以作奇兵之用。

  不多時,蕭擒虎和高一功便趕盡了潰兵,衝殺了上來。蕭擒虎手中的猛虎營堪稱順營精銳,而高一功麾下的高營亦是「闖王」高迎祥成為總掌盤子的資本,都頗為能打。

  兩營人馬一左一右,開始夾擊左光先部。

  左光先也毫不畏懼,沉著應戰。義軍兩營人馬總計六千餘人。而左光先部亦有五千人馬,雙方人數相差仿佛,實力亦在伯仲之間,一時間打的難捨難分。

  而那河南總兵王紹禹雖然也率領了五千人馬,卻只敢遠遠的吶喊助威。見官兵不來驅趕,他又好容易大著膽子時不時派一些小隊人馬,借著夜色的掩護,神出鬼沒於官兵四周。

  一時間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義軍出沒,左光先自己心中也沒有底細,只好且戰且退,一路向官兵大營退去。

  而此時賀人龍的投降,卻終於讓曹文詔部和李信「亂世營」騰出手來。

  本來李信還想和曹文詔商議一下,兩營人馬誰留下看管賀人龍部,誰前去助戰蕭擒虎等人。

  結果那馬弓手李輔國硬是端著槍盯著賀人龍不肯走,嘴裡嘰嘰歪歪道:「這廝是我捉的,他是我的俘虜,誰也不要想搶走。」

  李信聞言哭笑不得,連忙勸道:「我已知之矣,回頭為你請功便是,何必看管著此人不放?」

  「不行,萬一到時候你賴帳呢?」李輔國狐疑的看著李信,振振有詞的說道,「將領貪圖我們小兵功勞的多了去了,我這時若一鬆手,到時候舜王當面就說不清了。」

  「那你待如何?」李信無可奈何的問道。

  「呃......」這廝猶豫了一下,不由眼睛一亮,想了一個主意道,「你姓李,我也姓李。不如我認你做個義父,也省卻了改姓的煩惱!」

  李信不過二十多歲,尚且年輕不說,本就已經有了子女,焉能應他?

  更何況他本來就擔任過探查軍事情報金鼓衛的主管,多少也能猜度出來張順的一些想法來。

  自己身為臣子,私下裡做一些結拜義兄弟,認義子、義父之事,肯定是頗為犯忌諱。

  他便搖了搖頭,笑道:「我觀輔臣武藝高強,非久居人下之輩。若是他日你建功立業,官職反倒在我之上,豈不辱沒了你的身份?」

  李輔臣一個半大孩子,懂得了什麼,哪裡知曉這是李信在婉拒他?

  他只道自己真有如此本事,不由自傲的點了點頭道:「這倒也是,如此便罷了。還是請將軍好好幫我說項說項,多賞賜我點銀兩就好。」

  賀人龍被這廝攪和了「好事」,本就頗為憤懣,見這小子將自己視為「俘虜」,更為憤怒。

  他不由譏諷道:「哪個是你俘虜?老子是心慕舜王仁德,不願多造殺戮,才肯降了。若非如此,僅憑你一個娃娃,又能做得了什麼?」

  「喲呵,還不服氣?」「馬鷂子」李輔國聞言不由一樂,抖了抖自己手中的長槍道,「要不,咱倆再練一練?」

  「練練就練練!」賀人龍聞言一捉手邊的長槍,便要擺開架勢和李輔國廝殺一二。

  原來這「馬鷂子」李輔國雖然弓馬嫻熟,武藝超群,終究年幼力薄,不曾臻至巔峰。那賀人龍也是數一數二的勇將,自然對他一身本事頗為不服氣。

  李信正待勸解幾句,不意一句話如同雷聲一般,從遠處傳了過來:「賀人龍,你身為敗軍之將,還有何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