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張順見張慎言也姓張,便威脅他若是不從,自己便詐稱是他兒子,還要四處宣揚。這樣張慎言不但做不得忠臣,反倒非要被自己忠於的崇禎皇帝給抄家滅門不可。
不得不說張順這一招不要臉的很,效果也很好。張慎言急切之間也不知所措了。於是張順趁機說道:「跟著我未必便要從賊,你做一個進了曹營一言不發的徐庶,也未必不可!」
這張順心想:我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只要你跟了我,有的是辦法慢慢收拾你。
張慎言思索了半天,生氣道:「我非汝父,汝非吾子,已是不忠,豈可不孝?」
張順嘿嘿一笑,也不言語。張慎言無可奈何道:「罷了罷了,且隨你去吧,我這一身老骨頭也不知道被折騰死在哪裡。」
張順聽了大喜道:「真吾之亞父也!悟空暫且放開此人。」
「不學無術!」張慎言沒好氣的說道,「亞父之主乃是霸王項籍,乃是死無葬身之地的武夫。」
「亞父教訓的是!」張順也不惱怒。
「既然你想讓我這把老骨頭跟著你,那也先容許我跟家人告個別吧。都是些兒女之情,怕你們見了笑話,且守在門口即可,不知你怕不怕我這把老骨頭翻牆逃跑?」張慎言激將道。
「哪裡哪裡,亞父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順且相信亞父。」張順排著胸脯保證道。
「如此甚好。」張慎言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便大搖大擺走近屋裡,也不管周圍張順的士卒人馬。張順部下頓時面面相覷:這就降了?說好的忠臣死節呢?
此時張順也覺得此事莫名其妙的順利,不過自己站在他的角度來想,其實也是可以理解。自古忠孝難兩全,古代忠臣義士多是個人操守,死節之後,哪個家族後輩沒有入士後朝?如果因為忠義牽扯到個人家族,確實有可能舍忠保孝,舍國保家。
可惜張順並不知道,歷史上農民軍攻陷陽城,張慎言兒子履旋跳崖而死,而張慎言在明亡以後,疽發於背,戒勿藥而卒。父子皆是忠臣義士,豈可隨意降賊?
那張慎言走入家中,果然兒子面露不渝,有責切之意。張慎言假裝不知,兀自和妻妾孫輩哭哭泣泣,道離別之情。等了一會兒,估計無人監視,便通過窗戶門縫觀察一番,確定無人。乃低聲說於兒子張履旋道:「履旋切記,待我走後,你萬勿與我帶話巡撫宋統殷:此張賊不除,大明江山危矣!」
「左右不過一個賊頭,何以至此也?」兒子奇怪的問道。
「為父為官多年,各色人等皆是有跡可循,卻從未見過如此天馬行空之人。為了求才,竟甘認人做父,真乃大奸大惡之輩。委屈求全,乃有大欲,此非有大志,不得如此行事也。此人以為父觀之,痞若漢高,奸若魏武,忍如勾踐,志如黃巢。若其得勢,吾恐大明江山不保,天下百姓俱不得安也!」張慎言嚴肅的說道。
「孩兒定當不辱使命!」張履旋見父親說的嚴重,立刻保證完成任務,然後兒子轉念一想,便問道,「那父親身在敵營,如何脫身?」
「以身飼虎,安敢求全?為有以身報國耳!」張慎言輕鬆的說道。
兒子張履旋聽了,一言不發,對著張慎言拜了拜,知其必死之意。
隨後,張慎言收起臉色,推門而出。這時候不由聽見張順笑道:「我既知亞父必不棄我也,諸位你們看如何?」
左右皆表示拱手表示佩服張順的判斷。張順興高采烈地上前扶著張慎言說道:「亞父,不帶一些行李之物嗎?」
「哦?你們營中還需要我這把老骨頭自帶乾糧不成?」張慎言諷刺道。
「哪裡哪裡,別說亞父你一個人,就是你全家過來,我們都養得起!」張順也不是口舌饒人之輩。
「哼!」張慎言也不和他費口舌之爭,直接說道,「我今年已經五十有三矣,行不得遠路,若無代步,我當死路途之上。」
「哪裡哪裡,安能讓亞父步行?我這裡有牛車一輛,頗為簡陋,權且當代步之物,還望亞父不要見怪。」張順笑嘻嘻道。
張慎言也不再言語,自古爬上牛車。張順見其老邁,連忙親自扶著,將其扶到車上。這時候,中國車輛並無減震技術,馬車多是顛簸難行,風雅之士,亦多乘牛車出行,也不算辱沒了如此正三品大員。
待其上車,張順臉色卻冷了下來。他本來對他投靠還不是特別懷疑,如今見他居然連行李都不帶,足以說明此人別有他意。如此這般,自己這是招募了一個人才,還是一個禍害,就得看自己手段如何了。
這屯城村正是沁水水淺之處,與其隔河相對的乃是望川村。張順等人也沒騷擾別的村子的興致,自顧往西趕路。一路上,張慎言也不說話,只是餓了要些食物,渴了要些水而已。
此時,張順也沒了輕鬆的心情。本來自己避開城池,四處運動,除非運氣太差,正好撞到官兵,否則根本不急於一時尋找陝西流竄過來的農民軍。
如今帶了張慎言,卻是作繭自縛。張順本道是招募了一個人才,如今看來卻是帶了一個累贅,也不知他們走後,張氏家族如何應對,是否會向官府報備他們的行蹤。
如此過了數日,張順他們終於到了沁水縣地界。然而張順卻聽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原來農民軍四月份的時候就進攻了沁水縣,還殺死了官兵寧武守備猛忠。再後來,游擊將軍張瓚趕來支援,農民軍戰況不利,早已退往長子去了。
這長子縣乃在沁水縣以北,屬於潞州地界。張順無奈,連忙指揮隊伍折向北面。張順一路探尋,一路打探消息,得知流竄在附近的農民軍乃是老回回,八金剛等部,他們的頭領乃是紫金梁。一聽都是炮灰一般的人物,竟然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闖王」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