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所用偷城之計,善之善者也。然而孟縣縣令怯懦,聽聞主公虎威,早怕失了城池。至巡檢使出城之後不久,便下令關緊城門,不許再開。吾恐主公此次無功而返也。」陳經之解釋道。
自古以來,怯者多是自守之賊;勇者多是魯莽之輩。因此,怯者懼攻,勇者難守。此時,若是孟縣縣令死守孟縣,張順卻是沒了辦法,只得求教道:「經之,何以教我?」
「吾有上下兩策。上策乃走,兵法有云: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孟縣無金帛之用,非必經之地。攻與不攻,本在兩可之間,若是難攻,可不必攻之。」
「下策乃是驚弓之鳥之計。或有鳥傷,以弓驚之,此鳥舊傷必發,宛若引弓射之者也。今孟縣巡檢使新敗,縣令怯懦,可以威嚇之,或有奇效。」
張順聽了一琢磨,這上策明顯是陳經之偏向自家縣城,勸說意味明顯,怕張順等人攻入城中害了自家鄉里百姓性命;這下策倒是反正無甚損失,正好可以耀武揚威一番。
於是張順乃令大家押著俘虜,多張旗幟,使士卒來往馳騁,輪番更換旗號出場,並將巡檢使屍首吊於城外,以耀武揚威。又使張三百多射書信城中,詐自稱曰:吾乃黃衣之王也,今我自山西而來,率精兵萬餘人會獵於懷慶府。茲有貴縣巡檢使擾我雅興,吾特殺之以儆效尤。若貴縣令有心,速速投降,方可保全性命。如若不然,則踏破城池,毀家滅族,且勿謂言之不預也!
又令士卒列隊怒喝,威嚇孟縣。從早至晚,如是則三。入夜,忽然城中大嘩,張順則令士卒備之,謹防孟縣有人前來偷營。不久喧譁之聲盡消,俄而孟縣城門大開,竟是孟縣大戶攜趙鯉子等人縛了縣令,出城前來迎接張順等人入城。
原來這趙鯉子被張順派遣出去之後,試圖複製上次裡應外合之策,早已埋伏城中,以便打開城門。誰成想剛到城中不久,便城門緊閉,內外消息隔絕,故而無法通知到張順。
直到張順前來耀武揚威,城中大戶不知其兵馬幾何,恐慌而不自安。眾人拜見縣令,詢問縣令之策,唯有見縣令惶惶不可終日,未能有一策禦敵。
諸大戶遂知其無望矣,遂生異心,縛之而自獻其城也。方其始亂,趙鯉子趁機而發,正奪其城門。與諸大戶正好遭遇,遂共開城以迎張順。
入了孟縣城,張順依照原來在孟津的路子,依法施為。本來陳經之還特意為孟縣縣令求情來著,結果張順公審之法一出,孟縣百姓群情激憤,也只得由著他把縣令砍了。
只是這次張順卻是逼著陳經之動手,可憐陳經之一介書生,雖然有些力氣,哪裡殺過人。無奈之下,只得閉著眼揮刀來砍。如此這般砍了三四下,腦袋沒能砍掉,縣令脖子倒被砍得血肉模糊,卻也沒有被砍死,只是疼的在地上滾來滾去,哀嚎不已。
張順看到心中不忍,正準備讓張三百補刀把這縣令砍了。這時候突然聽到圍觀人群中有人喊道:「士可殺,不可辱。此人好歹是一縣之長,殺之可矣,奈何辱之?」
張順一看,卻見人群中走出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來,長的方口鳳目、紅面美髯,左手牽著一匹棗紅馬,右手提溜著一把春秋大刀,好一個關公再世、帝君重生的好漢。
「敢問這位壯士如何稱呼?」張順一見之下,對其頗有好感,溫聲問道。
「吾乃溫縣陳長梃也!」那陳長梃一拱手回道。
「哇!」「原來是他。」「他就是陳長梃啊。」其人報上名來,頓時人群中一陣喧譁。
張順不由驚訝,原來此人還是個聲名遠揚的人物。便低聲向陳經之詢問道:「此何人也?聲名若此!」
「此人乃是一位有名的豪傑,早些年做個鏢師,因其長相頗似關聖帝君,又慣使青龍偃月刀,江湖人稱『二關公』是也。」
「去年此人參加武舉,一馬三箭,三馬九箭,射了個鳳奪巢。奈何報靶鼓吏收受賄賂,只擂鼓三通,報靶三箭。主考官即以九射三中論之。」
「這陳長梃聞之大怒,策馬持劍,劈死了鼓吏。主考官見其兇悍,乃下令捕之。此人於校場來往馳騁,無人能擋,殺將出來,不知亡命於何處,不想今日竟在此也。」
張順聽了,才想起來原來是這位猛將。之前在孟津招攬人才的時候,便有人提起過他,於是便起了招攬的心思,對他說道:「這位壯士言之有理,不若為我除之,一來為百姓除去一害,二來給此狗官一個痛快,豈不快哉!不知壯士意下如何?」
陳長梃聽了心中不由一愣,本來他只是看不眼,所以仗義執言。再則憑藉自己武力,也不怕賊人惱羞成怒,不成想卻被賊人將自己套了進去。如今自己本來就有官司在身,若是不從,則顯得自己空口白話,乃是言行不一的小人;若是從了,則自己是罪上加罪,再無回頭之路。
不過此人本來就是性情高傲之輩,如何肯自食其言?乃上得台前,舉起手中春秋大刀,只一刀下去,便將在地上哀嚎的縣令腦袋砍了下來。
「好!」果然這是個壯士,本來一刀砍下人頭已屬難事,此人一刀斬卻滾來滾去的縣令,更是難上加難,於是張順豎指誇讚道,「果然是條好漢,一會兒事畢,我殺羊設宴,請君吃酒。」
稍候,張順請陳長梃進入縣衙,使人殺羊備菜,諸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喝了起來。這陳長梃自知張順之意,有心說起科舉事宜,以示拒絕之意。
原來這崇禎皇帝登基後,整日憂心關外滿清、關內流寇事宜,頗有銳意重武之心。便於崇禎四年在京師舉行了全國武舉會試,這陳長梃也滿懷希望前去參加。誰曾想如此盛典,主持之人及監察御史等人卻是貪腐之輩,早已內定了人選。
陳長梃失望之下,便殺了鼓吏,衝出了校場,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