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和「闖將」等人一頓收拾戰場不提,卻沒了二當家「紫金梁」的去向。原來此人一不抓捕俘虜,二不挑揀鎧甲,反倒去追擊那張道浚去了。
那張道浚心裡也鬱悶的很,他本來受父親張銓蔭蔽,擔任正三品武官都指揮僉事,在朝廷中樞前程遠大。卻因為和閹黨楊維垣等人相好,站隊錯誤,而被貶戍到雁門關。
不曾想這時候流寇四起,朝廷正是用武之時,山西巡撫宋統殷非常欣賞他的才幹,才將他招為幕僚。結果,先被流寇多次圍困家族所在的竇家莊不說,和流寇幾次交鋒,都沒能夠占據上風,更不要說藉此積累功勞來贖罪了。
讓他更加絕望的是本來被他依為靠山的山西巡撫宋統殷因為丟失了澤州,而被朝廷罷免了官職。這樣的話,自己出頭之日就遙遙無期了。
這時候宋統殷依靠私人關係拉攏他一起剿滅流寇的時候,他自然是二話不說,帶著家丁火炮,全力以赴,意圖剿滅巨寇「紫金梁」,立下不世之功。
結果,不成想世事無常,本來十拿九穩的局面,出師便迎面撞上了流寇主力。雙方勾心鬥角,較勇較力,官兵才稍微占據上風,卻沒料到宋統殷居然當場戰死,官兵瞬間崩潰。
如此令人瞠目結舌的結局,張道浚簡直無法相信。他本就是錦衣衛出身,又經常參與軍事,也算是知兵之人,怎麼也沒有想到,官兵會敗的這麼慘烈。
幸虧張道浚麾下有四五百家丁,以父親張銓親衛為骨幹,厚賞苦練而成,頗為善戰,才保得張道浚周全。
結果,張道浚前腳退,那「紫金梁」後腳追。張道浚翻山,「紫金梁」跟著越嶺。張道浚渡河,「紫金梁」跟著涉水。「紫金梁」這廝簡直如同狗皮膏藥一般,粘了上去就揭不掉了。
由於張道浚位於官兵左陣,張道浚沒辦法往高平縣方向逃跑,又因為「紫金梁」追擊甚急,也來不及往陵川縣城撤退,只得沿著山路一路往澤州城方向逃跑。
不幸,當夜月色皎潔,可以視物。這既方便了張道浚的撤退,也更方便了「紫金梁」的追擊。
張道浚無法聚攏隊伍,只得棄了其他兵馬火器,只待四五百家丁逃跑。那「紫金梁」也乾脆棄了步卒,親自帶領千餘騎兵前去追擊。
張道浚只好往崎嶇山路撤退,以降低「紫金梁」騎兵的威力。偶爾「紫金梁」騎兵追擊上來了,張道浚便帶著家丁占據有利地形,將「紫金梁」前頭騎兵擊退。然後在「紫金梁」騎兵合圍之前,撤退出去。
兩人就這樣一追一逃,一前一後,不知不覺間,夜色已深。張道浚和其家丁逃到九仙台,再也跑不動了,只得占據有利地形,用輕型弗朗機壓制「紫金梁」騎兵的進攻。
「紫金梁」帶領千餘騎兵趕了上來,只見張道浚占據險要地形,以火器守衛。「紫金梁」麾下騎兵無法發揮戰馬的作用,只得棄了戰馬,以步兵的隊形發起進攻,連續進攻了好幾次,都被張道浚密集的弗朗機給擊退了。
「紫金梁」不由罵道:「這廝一路上丟盔棄甲,如何還有這麼多弗朗機?」
「紫金梁」麾下參與過進攻的騎兵頭領,尷尬的解釋道:「官兵丟棄的都是沉重的大號弗朗機,輕便的小號弗朗機都在手中,一個也沒有丟棄。」
「那咱們一千多人,還拿不下他這五百來人嗎?」「紫金梁」怒道。
「山道狹窄,我們陣型無法展開,每每只能三五成群的上前送人頭!」那騎兵頭領解釋道。
「紫金梁」聞言沒有辦法,只得親自上前來,站在一箭之地外面,高聲喊道:「張公何在?尚識得『紫金梁』否?」
張道浚聞言,也不失了氣勢,只是罵道:「亂臣賊子,汝化成灰我也認得!」
「紫金梁」聞言大笑道:「前前番我欲請降,你卻不允;前番我亦欲請降,你又不允。如今如何?汝已走投無路,可否允我等歸降?」
張道浚聞言簡直是目瞪口呆,這特麼把官兵打的全軍大敗,結果就是為了請降?此乃「忠賊」也!
不過,張道浚他也沒有辦法。「紫金梁」只知道他是中樞錦衣衛出身,近可通信與巡撫,遠可上達天聽。可是張道浚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不過是一個被貶戍邊疆的罪人罷了。你「紫金梁」前來拜我這個菩薩,卻不知我這個菩薩是個泥塑的菩薩,我自己也自身難保呢!
張道浚沒有辦法,只得回復道:「閣下忠義之心,我已盡知矣。若是閣下真有心忠於朝廷,且寬限我半月。以來方便我與同僚通氣,而來看看是否能上達天聽!」
「紫金梁」聞言不由大喜,連忙翻身下馬,跪下磕了幾個響頭,回答道:「不意驚擾張公,還請張公美言幾句!若是他日同朝為官,還得仰仗張公提攜!」
張道浚聞言無話可說,只是低聲詢問左右道:「如此蠢材如何做了這三十六方賊寇統領?不意官兵竟為如此蠢材數次所擊敗,這真是奇恥大辱啊!」
張道浚麾下親兵無言以對,只有一個曾經跟隨張道浚父親多年的老家丁苦笑道:「官兵北敗於韃虜,西敗於流寇多年了,家主理當習慣耳!」
張道浚聞言不由悲嘆道:「少時立志報父仇,會當獨身取單于;而今面枯兩鬢斑,唯有望月空嗟嘆。山下賊寇齊奔走,將軍山上何人憂?不論百姓生或死,賊人叫囂何時止!將軍空懷報國志,只羞不能守邊死!」
那「紫金梁」哪裡知道張道浚「張公」在山上望著明月,傷春悲秋起來。只是得了張道浚的保證,頓時欣喜若狂,心想:那務虛道人果然使得好手段,前番我問他為何宋三郎可以受詔安,唯獨我不能?他答道;只因宋三郎三敗高俅,而二當家只是三敗於「高俅」耳!如今看來,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