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聞言大驚,這護城河連著水流湍急的沁河,需要填多少人命進去,才能取得效果?他連忙表示反對,結果反而被其他三人笑作「怯弱軟弱」。
張順無奈,既然不能阻止他們,也只好獨善其身而已。那陳金斗規勸道:「自古帝王之業逆取順守而已,若是婦人之仁,不造殺死,如何逆取天下?前些日子主公教誨兵法曰:將有五危:必死,可殺也;必生,可虜也;忿速,可侮也;廉潔,可辱也;愛民,可煩也。如今主公愛民如子,可謂煩不勝煩也。」
「我聽說男子愛護子女,不能像女子那樣溺愛。應當為之計深遠才是。如今主公自身尚不得保,如何保護天下子民也?若是因小失大,主公既無力於天下大事,上不能應天命,下不能保臣民,則生死俱操縱於他人之手。若是如此,這自身與天下百姓俱不得保?更何論成就一番大業呢?」
張順聽聞了此言,大為驚訝,不由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不曾想老陳亦有如此見識!你們以為如何?」
那趙魚頭、陳經之以及新來的徐子淵都不由點頭稱是,對陳金斗刮目相看。那陳金斗聞言不由得意洋洋,心想:「那小姑娘果然厲害的緊,之前張三百將主公講解的兵法口述給她,她居然片刻便想出了這番言論,正是對準了主公的口味。」
張順哪裡知道此話並非陳金斗所想,只道是自己教授麾下文臣武將《孫子兵法》起了效果,不由歡喜異常,笑道:「既然大家認為我失之過仁,那我給自己取一個字,請大家點評一下。雖然我名字帶一個順字,但是咱們的行為怎麼也稱不上『順』了,不如我字逆取可好?」
「善!」眾人聽了,紛紛誇讚道,「自古以來,奪取天下之人,皆是『逆取而以順守之』,此字正好以剛補柔,以殺伐補仁義也。」
張順見諸位拍馬拍的好,也很是高興,哈哈一笑,便下令進攻懷慶府西門。這一次,張順也經過竇莊攻城戰,總結出了一些經驗出來。這攻城之法,真是「為不得已」,除去對方不防備的情況下,偷襲、詐城之外,要想打下防守嚴密的城池,只能一步一步磨。
第一步便是清除外圍敵人,圍困城池;第二步便是壓制敵人遠程力量,清除城外設施;第三部則是設法攻破一點,攻上城牆或攻入城內,然後才有破城的機會。
因為此城有了護城河,張順沒有辦法,只得設法找了些木板做成車子,當做攻城器具。由於懷慶府大多數是平原地形,不像山西那樣山林起伏,樹木眾多,張順只得使士卒像周邊「百姓」借點門板、桌椅之類的用品。
幸好懷慶府百姓「熱情」,不但將自己本人借給「老回回」「闖將」做起填壕溝、護城河等炮灰事宜,還將門板、桌椅等物留在家中,專等張順士卒來取。
張順雖然覺得此事兒頗為缺德,不過和「老回回」「闖將」等人一比,反倒成了「聖人」一般。這真是不是張順太仁義,全靠同行襯托的好。說實話,張順自己都哭笑不得,他都不得不感慨道:這真是一個碧藍的社會吶!
張順命令士卒將這些木材做成簡易推車,前面釘上木板,蓋上黃泥,用車子裝上黃土,推著前去攻城。到了城池跟前,城上頓時一陣箭雨槍炮。
奈何槍彈箭支根本打不穿張順推車是的覆土和擋板,只有火炮還有點威脅,結果這時代滑膛炮的「隨緣彈」基本打不中人,偶爾有個別運氣不好者,死了一個半個也不甚打緊。反正這時代,人命也不值錢,甚至他們自己也經常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兒。
結果,張順這邊悠悠哉哉的搞起了填土工程,那邊「老回回」、「闖將」搞得到處哭爹喊娘。結果那懷慶府防守官兵也是稀爛,不敢殺賊寇,反倒殺其百姓來,殺的快活。一時間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無辜百姓,結果那「老回回」和「闖將」也沒能取得多少進展。反倒最大的進展是部分屍體跌入護城河之中,竟是比土石填補的還要多。
兩人落了如此罵名和擔了這麼多因果,卻沒有取得應有的效果,也不由有些垂頭喪氣。結果四人一碰頭,居然發現張順這小子反倒進展最大。三人詢問之下,倒是學了個乖,連忙派遣士卒到周圍去搜尋門板、桌床之物。結果才發現,竟然被張順這廝收羅個乾淨,氣的紛紛只罵張慎言的「老婆」!
張慎言無辜躺槍不提,那三人沒有辦法,只得向遠處搜尋木材,再次加緊填充護城河。如此四人圍了城池三四天,才勉強將護城河上填出一個通道出來。
這時候,張順也不管其他人,自顧將大炮推了上去,對準懷慶府府城的城門一頓炮轟,將城門轟了個稀爛。不過,這一次張順學了個乖,根本不派大量人馬前去攻城,只是拍了兩三個勇士,身披重甲,偷偷靠近觀察一番,果然這懷慶府也在城門處設立瓮城。
那「紫金梁」「老回回」「闖將」都是打習慣一呼即破的城池,以為這懷慶府一旦被打開了城門,也是這樣。一時間麻痹大意,被城中一頓箭支槍炮,打死打傷了不少本就該死的賊寇。
就在這三人紛紛罵娘之時,卻有一個老者急馬趕回到張順營中。這老人雖然年近六十,卻龍行虎步,氣度不凡。他快馬加鞭趕了幾十里路,也不見氣喘吁吁,只是跳下馬來報告道:「主公,我前番回了家鄉。正好遇到了孟縣的鄉親,他們請我告訴您:河南巡撫樊尚燝已經點起人馬,正在孟津渡河,準備襲擊我們。」
原來這懷慶府為藩封重地,農民軍進入懷慶府以後,崇禎皇帝知道之後大怒,責令河南巡撫樊尚燝殺賊自贖。那河南巡撫樊尚燝哪裡敢耽擱,連忙點齊兵馬,殺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