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綱挈領,綱張則目舉!
連在張順麾下做事的呂維祺都深受張順思想影響,更不要說洪承疇常常伴隨左右,對張順的善於從繁雜的事務中一把抓住關鍵的本事,那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閱讀М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為何派遣丁啟睿和魏從義前往延安?
除了明面上往榆林鎮輸送糧草以外,最關鍵的是魏從義是張順嫡系中的嫡系。
他既可以配合張鳳儀監督榆林,又能防備山西巡撫吳甡渡河侵入陝北,可謂是一舉多得。
所以洪承疇聞言不由笑道:「呂公所言切中要害,吾不及也!」
「不過多年前我亦腆居偽明三邊總督一職,對陝西亦頗有了解,就請舜王言之。」
「西安府下六州三十縣,衛所有五。」
「分別為西安右護衛、西安左衛、西安前衛、西安後衛和潼關衛。」
「大率每衛五千六百人,該屯兵兩萬八千員名,膳軍腴地三萬兩千五百頃,且多為豪右所占,衛所兵丁亦皆為虛籍。」
「多少?」張順剛聽了一半,眼睛都紅了。
明代一頃一百畝,光衛所一處就能清出來三百萬畝肥田,年產糧食至少五百萬石以上,如何不讓缺糧嚴重的張順眼紅?
洪承疇沒理他,繼續說道:「陝西又有秦藩、韓藩、肅藩、慶藩及瑞藩諸王,大小田產在五萬頃之數。」
「然而陝西人多地狹,不足取,遂又分取河南、山東、四川及湖廣等地。」
「以吾估之,西安府亦當有腴田三萬頃左右!」
明代官田起科,每畝五升三合五勺,民田每畝三升三合五勺,僅這六萬頃田賦一項能多征二三十萬石。
如果按照大明屯田標準徵收,每頃徵收十二石,更是可以足足徵收七十二萬石,差不多接近西安府一府稅賦。
按照更不要說這些田地拿到手以後,還能一魚兩吃。
將這些田地分賞給有功士卒,不但能節省一大筆賞金,還能建立自己的軍功自耕農,一舉數得。
「行,這事兒我記下了!」張順嘿嘿一笑,倒也沒有說些什麼。
那張伯鯨見狀不由皺了皺眉頭,上前道:「只是不知舜王打算將原本占有相應地畝之人如何處置?」
「這」張順一愣,也明白過來這倒是個關鍵,總不能把占地之人全殺了吧?
諸藩王莊田還好,並沒有實際持有人。
而西安府下轄五大衛所歷經二百餘年,所有人早就變更一百遍了,豈有直接搶奪之理?
不過,張順又轉念一想,老子起兵本就是為了造反,要是依舊承認了這些地主豪強的權益,那老子不是白起義了嗎?
於是,他便冷笑道:「凡是膽敢搶占、詭寄之人,無不是豪強、士紳、官吏之流,豈有餓死之理?」
「為了以防百姓衣食無著,清理田地以後,若是占有人田畝低於百畝者,准許其繼續耕種,但是屯田子粒照常繳納。」
「若是該戶田畝仍然高於百畝者,一發收回,由義軍自行招募人手耕種。」
「舜王英明!」張伯鯨聞言贊了一句,便退下了。
「等等,聽你這語氣,好像你對此事頗為了解?」張順這時候突然反應過來,張伯鯨提出的這種問題,非親歷者定不會知曉如此詳細。
「臣先後督寧夏、延綏等鎮,亦頗知其中艱難之處!」張伯鯨不由頗有幾分自豪的應道。
好嘛,這是主動請纓了。
張順不由笑道:「我正愁呂先生一人,無法兼顧。」
「既然張公有此經歷,還請為我專督此事,剷除奸猾之徒,將這些田畝清理個一乾二淨!」
「臣多謝舜王信任!」張伯鯨聞言連忙施了一禮道。
呂維祺本來聽了張順這話,心裡頗有幾分不舒服。
就好像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走了一般,但是他又轉念一想。
此事得罪人不提,自己又分身乏術,不能兼顧,豈有強占著之理?
於是,他連忙表態道:「臣無異議!」
「好,好!」張順見二人並未爭權,倒有幾分欣喜。
他不由又扭頭問道:「洪先生本是三邊總督,想必對陝西各地熟識。我意派遣洪先生一則主持招降諸縣官吏之事,二來清理不法之徒和無能之輩,不知可乎?」
這是要讓洪承疇幫他把西安府各州縣官吏的架子先搭起來,這個信任度更超出呂維祺、張伯鯨、丁啟睿、鄭崇儉遠甚。
原來因為一直被張順滯留在身邊,不曾委派出去,讓滿懷功名利祿之心的洪承疇對此頗有微詞。
不過他也知曉正是因為自己偌大的名聲,哪怕是舜王也不敢輕易用他。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有出任的機會,不由連忙叩拜道:「臣定嘔心瀝血,夙興夜寐以報舜王知遇之恩!」
也怪這廝前世漢奸的名頭太過響亮,依照張順原本的心思,哪裡肯放他出去?
只是義軍在陝西實在是人手奇缺,不得不為之。
好容易將手底下最後三人放出去,張順這才輕吁了一口氣,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正準備喊個丫鬟給自己按一按。
不意高桂英又走進來道:「『闖將』李自成前來求見,說是有要事相商。」
「好吧,著他進來!」張順不由強打起精神道。
不多時,那「闖將」李自成龍行虎步的走了進來,然後推金山倒玉柱拜道:「見過舜王殿下!」
「好啦,好啦,起來吧!」張順連忙攙扶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氣什麼?」
李自成聞言站了起來,憨厚一笑,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做吧!」張順知道他嘴笨,也懶得計較,「客氣什麼?」
李自成斜欠著坐了,這才小心翼翼道:「我聽說舜王要清查田產?」
「什麼清查田產,那是清查地畝。只有田,沒有產!」張順沒好氣道,「還有你一個七尺大漢,來到我這拘束什麼?」
「那個那個顧軍師說,如今你是秦王,我是下屬,要客氣點」李自成不由羞赧道。
「好啦,好啦,別客氣了!」張順不由哭笑不得道,「你好歹也是一世英雄,連洪承疇提起你都心有餘悸,你還擱我這裝模作樣作甚?」
「我已經下令讓你去慶陽了,估計不日即可接到命令。」
「這地兒東接延安,西接固原,北接延綏、寧夏,你可得幫我看牢了!」
「等這兩年咱們穩住腳跟,後面就有好日子過了!」
「那個那個我不想去慶陽」李自成不由帶著試探的神情道。
「哦?那你有什麼想法?」畢竟這廝是被張順用「封侯封王」的胡蘿蔔釣過來的,他自然要買他幾分薄面。
「那個那個我有一物,喚作夾棍!」李自成聞言不由討好道,「我聽說舜王要清理地畝,到時候有不法之徒惹是生非,肯定能用得上。」
「不如讓我隨了去,哪個若是不聽話,您只管交給我夾,保證連他小時候幾歲尿過褲子我都能給你夾出來!」
「夾棍?」嘿,你和牛金星倆人可真是一路貨色啊!
張順不由奇怪道:「好端端慶陽一府你不去,夾幾個士紳豪強玩有什麼意思?」
「舜王你也知道,我等出身延綏!」李自成聞言不由咬牙切齒道,「本來我失了職務,便被鄉里推為里長。」
「結果剛巧延綏大旱,顆粒無收,我又欠了艾氏錢財,竟然被他們打進大牢,百般折磨,差點失了性命。」
「幸得兄弟們相救,這才得以身免。」
「而我麾下如我這般者又不知幾何,皆與這些士紳豪強有血海深仇!」
「古人云:有恩不報非君子,有仇不報枉為人。」
「既然今日我發達了,豈有不加倍奉還的道理?」
好傢夥,我算明白歷史上你「拷餉」到底怎麼回事了!
張順一拍腦門,心道:「感情你們就是被欺負狠了,翻身做主人以後就想報復回來來著!」
原本張順還要保持自己仁義的形象,不想把這事兒做的如此難看。
只是轉念一想,延綏至今已經連續八年大旱,幾乎成了人間地獄。
莫說他們這些和地主老財有仇之人,就是張順一個外人一路上粗略的見了,都不由觸目驚心。
世上總沒有隻許你讓我家破人亡,不許我把你夾得腦漿迸裂的道理吧?
想了半晌,張順便點了點頭道:「老哥的心思我明白了,但是你也要理解我的難處。」
「這樣吧,我回頭調拓養坤去慶陽,你就代替徐全跟著張伯鯨清理屯田吧!」
「不過一切都要按令行事。有服從義軍政策者,不許擅動。有不服氣者,不由輕易禍及家人。」
「有死硬抗拒者,就給我夾到他們認命為止;有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但是儘量不要無端屠戮!」
「啊?好說,好說!」李自成本來還以為張順未必能同意,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結果。
他不由展顏而笑,滔滔不絕道:「舜王你放心,交給我老李,定讓這些人好看!」
「我給你說啊,這些人吃人不吐骨頭,肯定沒有一個老實的!」
「老弟你什麼都好,卻是太心善!」
「你放心,既然你讓老哥心裡舒服了,這髒活由我們來做,肯定不能讓你擔這罵名!」
「如果到時候真把事情惹大了,你就訓斥我們一番,然後就把我們打發延安府去!」
不是,你這還夾上癮了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