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道德水準本來就不高的人,強行要求他做個處處為公的道德完人,不僅不現實,而且還會將他徹底推到反面……
楚鹿人自然不會犯和丘處機一樣的教育方式錯誤!
當然,楚鹿人的本意,也不是「教育」楊康,只是想要利用他的特殊身份,一面假意完成吳三桂交給他的使命、一面又能令他作為內應,掌握吳三桂的計劃、尤其是掌握臨安中想與吳三桂合作之人的情況。
想要用楊康做內應,就必須先令他發自內心的認為——自己幫助吳三桂是不對的。
對於楊康來說,僅僅是「不對」,也無法約束他,畢竟他不是郭靖、「不對」的事情絕不會做,之後還有最重要的一步——至少要讓他覺得,作為內應,對他的個人利益,也不會十分受損!
楚鹿人提出的建議,不僅給楊康指了條路,並且還特地拔高了「為吳三桂入殮守孝」的難度與崇高,令楊康在情懷上能夠得到滿足……
「多謝師叔祖指點,弟子楊康受教!」楊康神色堅定的說道。
當然,他的「堅定」看看就好,最重要的還是「觀後效」。
不過至少現在楚鹿人覺得,只要將來不是「利益」上出現極大偏差,楊康應該不會主動再去認賊作父——如果利益差距太大,那就隨時有反叛回去的可能。
學術上來說,楊康的「義理」屬性極低……
「我會殺了他!之後我一命還給他便是!」郭靖忽然說道。
楊康嫌棄的看向這個反應慢好幾拍的傢伙……
郭靖見狀,也臉色一赧道:「不過我也能明白楊兄弟的難處,我不逼你就是。」
「你去看看你大師父,莊中池塘很多,別掉進去。」楚鹿人打岔道。
「啊?我大師父不會……」郭靖聞言一愣,沒領會到楚鹿人支開他的意思。
「我要教楊康『九陰神爪』,你也要看嗎?」楚鹿人板起臉說道。
「不會不會,我怎麼會偷看呢!楊兄弟,那你一定好好學,不然你師父會打斷你的手的。」郭靖囑咐過楊康之後,便先離開了。
當然,楚鹿人其實並不在意「九陰神爪」是否外傳,只是想要支開他……
楊康顯然也明白楚鹿人的意思,在郭靖離開之後,主動向楚鹿人說道:「師叔祖,吳……吳三桂讓我去宋都,是為了求見宰相史彌遠,囑咐若是『清帝密使入京,請為兄弟之邦』,切要攪局此事。」
「密使?兄弟之邦?」楚鹿人聞言一愣[筆趣閣 ],之後左右看了看,想要將黃蓉叫來。
清廷這是唱哪出?
康熙要來使者,犯得上「密使」嗎?還請為兄弟之邦……目的是什麼?
「吳三桂……說清帝是想要藉機正位,同時打壓鰲拜,於宋國百害而無一利。」楊康還是不習慣直接稱呼「吳三桂」。
「恩。」楚鹿人一副高深莫測樣子,之後點了點頭,又向楊康打聽了清廷最近的狀況,記在心裡之後,便開始真的教他「九陰神爪」,以及對應的那部分內功。
僅僅是「九陰神爪」,其實楚鹿人都已經不大看得上,之所以沒教全本的《九陰真經》,主要還是對楊康並不放心。
最後楚鹿人不忘了感嘆一句:「他畢竟養了你十七年,你直呼其名像什麼話,只是不讓你助紂為虐、利益上劃清界限,又不是讓你六親不認。」
「謝師叔祖。」楊康聞言感動道。
楚鹿人也是察覺到,楊康對此是十分不適的,真要高標準嚴要求,只會助長他「倒回去」的心。
相反楚鹿人將標準放低些,楊康反而能遊刃有餘的漸漸倒向自己這邊……
囑咐楊康自己努力練功之後,楚鹿人連忙去找黃蓉,將楊康之前和自己說的,又說給了黃蓉,請她幫自己參謀參謀。
沒有令楚鹿人失望,黃蓉思忖一二後,雖仍有不明朗之處,但已經想通了其中關竅!
「我知道了!定是清廷在名分上,有所搖擺……早些年清廷順治剛駕崩的時候,諡號上還有『高』、『章』之爭,最後鰲拜一黨大獲全勝,至此他這顧命大臣才開始擅權專政。
如今康熙再提『兄弟之邦』,還遣密使,想來無非是舊事重提,並且既然是瞞著鰲拜做這些……清廷內部恐怕就有大變!吳三桂雖給滿洲人賣命,但畢竟不在中樞,只怕也不十分清楚!」黃蓉已經大體捋出了此事的核心。
大江湖的王朝進程很微妙,令楚鹿人有熟悉感,又十分陌生、「快進」十分明顯。
十七年前,吳三桂引清兵入關的時候,的確北朝當時已經在內部起義下,國都陷落、國君身死……
南渡重整宋室大旗的,的確「也」是趙構,名義上是神侯的爺爺,不過趙構這孫子大概是逃命時嚇破了膽,舉不起來、也沒有兒子,後來過繼了同宗兄弟之子、也就是神侯的爹。
短短五六年之內,發生了岳元帥北伐先大勝、後受阻、最後遭奸相昏君冤殺一系列事情,比較解氣的是,這片大江湖中的秦檜,在岳元帥死後第二年便暴斃,總好過原本歷史中,讓他又活了十幾年那麼意難平,又一年,趙構也駕崩……
也就是十年前,神侯他爹繼位,好歹是一位有心北伐的,將秦檜的諡號從「忠獻」這個褒美之詞,改成了「謬丑」這個羞辱的詞,並且為岳飛平反。
可惜不僅志大才疏,無將可用,而且三年新帝便駕崩,不僅人走茶涼,同時因為蒙古人當時也已經逼近襄陽,宋廷再次回到守勢,史彌遠為首的朝臣,再次恢復了秦檜的諡號。
神侯的哥哥,也只當了三四年的皇帝,三年前又駕崩了一代,到了如今的皇帝繼位。
連續兩代皇帝短命,為了對抗藉機膨脹的官僚集團,也就成了朝堂方面宦官受重用、如今隱隱尾大不掉的主因……
而清廷入關時,皇帝是順治,占據京師後,也著手南下滅宋,不過趙構別的不行,逃命還是有一手,搜山檢海愣是沒被逮出來,最後南渡衣冠、氣數未盡,議定劃長江而治。
後岳元帥北伐,收復淮南之地,甚至趁著順治駕崩,一度接近中原腹地,可惜吳三桂竟是在清廷最虛弱的時候,還甘當走狗……
清廷順治帝對外一直是勤於進攻,且手段殘忍,不過對內卻積極任用漢臣,因此甚至令一些滿洲貴族不滿。
在一眾漢臣的擁護和「攛弄」下,順治特地在入關後,又登基了一次——罕見的登基兩次的皇帝,而且明明自己的皇權沒有旁落過……之前在關外登基過一次,卻又在入關後又登基一次。
目的就在「名分」二字,一眾降清、投清的漢臣,一方面還是不希望背罵名,另一方面也是報團在清廷爭取權力,所以希望清廷的歷史定位是「為前朝皇帝報仇守孝,故享江山」。
不過一眾滿洲貴胄顯然不會這麼想,他們更喜歡的歷史定位是「金戈鐵馬入中原,一統漢家萬萬年」,作為征服者享受勝利果實。
順治帝當時不喜膨脹的貴族們,想要漸漸授權,故而傾向於前者,重用漢臣,甚至去前朝末代皇帝墓前慟哭叫哥——歷史與大江湖的進程,在這點上驚人的相似。
當然,楚鹿人對此是不屑的,無非是在朝漢臣的自我安慰、又趕上順治又想收滿清貴族之權……他順治不是苻堅,以其所為,立不住這個「親善漢人」的人設。
在順治駕崩之後,一眾漢臣在諡號上下了功夫,想要給順治以「高」為諡——按照中原王朝的規矩,通常是開國君主才諡「高」。
無非也是為了名分,如果承認順治是開國皇帝,那大清就和後金只是一脈相承、卻又並不能等同而視,徹底將王朝定義為中原王朝的延續。
不過這事兒在鰲拜的攪合下沒成,而且鰲拜為了敲死這事兒,直接將努爾哈赤、皇太極的諡號全都訂下,一個「高」、一個「文」,只給了順治一個「章」。
如此一來,甭管後面康雍乾三代,如何倚重漢臣,也不改大清在本質上,是自認邊疆政權入主的。
歷史上滿清後世皇帝對鰲拜身後名的定位,又有幾次變化,基本每一次,也都代表皇帝是想用朝臣約束貴族、還是用貴族壓服朝臣的策略變化……
鰲拜此時在滿清貴胄中,人氣極高,加之康熙年幼,這位顧命大臣已成權傾朝野之勢。
在大江湖中,大體也是這套流程,只是同樣「快進」了一些。
黃蓉特地提到諡號之爭,顯然也是認定,康熙是要舊事重提——與南朝親善未必是主要原因,要藉此明確其統治中原的正統性才是真!
認了這兄弟之邦,則大家都是前朝的「好兒子」,你治你的南、我統我的北,誰也別扯什麼驅除韃虜、華夏正朔……
吳三桂並不想看到這一幕——若是「兄弟之邦」定下來,他的定位可就很尷尬,此時對鰲拜的政策,最支持的是滿清貴胄,其次就是吳三桂為首的三藩!
另外黃蓉從康熙居然遣「密使」來推測,怕是清廷朝中也要有大變故……
不過吳三桂未必清楚這些,即使清楚,也未必告訴「吳康」。
吳三桂用來說服南朝的理由,明面是清廷兵馬暗動,有藉機偷襲之心,暗地裡……卻是想用金銀鋪路,還有他和史彌遠一直暗中往來的關係,來干擾宋廷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