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勾唇一笑，果然，夏瓊樓如果說一開始只是對家人失望的話，今天應該就是死心了吧？
這邊何晴已經嘰里呱啦的把看到的事情說出來，原來夏瓊樓回去後，屁股還沒做熱乎呢，夏明君就有意無意的打探他這次出去花了多少錢。
一開始他也沒反應過來，老實的說花了十五塊錢，上工的地方人多嘴雜，平時他機靈給隊長啥的買點東西，就能讓他稍微輕鬆點。
而且之前他行禮鋪蓋啥的也沒帶，到那又現買了個半舊的，雜七雜八的全是錢。
可是這些不等他說出來，一向沉默的父親就將手裡喝水的碗摜到桌上，發出哐啷一聲。
「瓊樓，你也不小了，怎麼現在還是不懂事，家裡本來就沒錢，原想著你那二十怎麼也能省到一半，結果就剩下五塊錢。
你知不知道，家裡這些日子過的多慘，你一個人在那邊供吃供住，就不想想我們麼？」
夏瓊樓愕然的看著父親，嘴裡的苦澀一直蔓延到心底。
「爸，您覺得我在那舒坦麼？」
夏明君剛才說完也覺得有點過，可是聽到兒子在質問自己，頓時火氣又上來了，皺著眉頭再次擺出做長輩的架勢。
「那你覺得家裡舒坦麼？你不會又要說什麼去那裡多苦多累，難道你還要讓你大哥三弟也去試試麼，不然就讓我這把老骨頭上去累死你才甘心？
年紀輕輕不吃苦，還想什麼時候吃，別拿這一個月當什麼功臣，家裡誰過的都不容易。」
夏瓊樓聽著夏明君的話，就覺得心跳好像在一點點的遲鈍，眼睛緩慢的看著坐在一邊不吭聲的大哥和三弟，他們的表情沉默認同，根本沒覺得父親說的不對。
閉上眼睛緩解著心臟的鈍痛，夏瓊樓現在終於也能體會到何歡當時所有人都敵對她的感覺。
看著夏瓊樓表情不好，夏明君冷哼一聲，只以為兒子在耍脾氣，不禁不滿的皺眉，朝他伸出手來。
「還不把剩下的給我，難道要自己再去揮霍了麼，一會你去隊裡把一個月的工資拿回來，正好去給你大哥買點藥，清影正長個子，再買幾個雞蛋……」
夏明君把所有的家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卻唯獨沒看到二兒子那滿是傷口的雙手，甚至在他回來到現在，一句安慰的話都沒說。
夏瓊樓只覺得腦子亂的厲害，原來，不被選擇的那個是這種感覺，其實一切都有預兆，但是他卻傻傻的自我欺騙。
將攥的變形的錢遞給夏明君，夏瓊樓心口發脹，想要趕緊離開這裡，不然真的怕會說出什麼過激的話。
借著去大隊的由頭，夏瓊樓轉身往外走，可剛到門口，就被夏明君給叫住。
「前兩天隔壁村的媒婆過來，說是有一家需要上門女婿，家裡地多就一個女兒，就是父母身體不太好，平時得注意照顧一下……」
夏瓊樓眼底的光隨著夏明君的話瞬間熄滅，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果然，果然……
「那爸是要大哥去麼？」
二兒子突然的話，讓夏明君一愣，本能的就拒絕了，清風腿腳不好，又是大學生，怎麼能去當上門女婿呢。
而夏清影那么小，人家也看不上，這人選自然就落到了夏瓊樓身上。
「我不去，我是要回城的，不能在這結婚。」
夏瓊樓掩下心底的痛，緊緊抓著身側的褲子，第一次果斷的拒絕了父親。
夏明君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幹脆，甚至都愣住了，終於驚訝的抬頭正眼看他。
只這一眼，夏明君看到夏瓊樓眼底的苦澀和失望，也看到他乾瘦不少的臉，甚至起皮裂口的嘴唇……
沒來由的，突然心裡有種煩躁的情緒蔓延，不等他說什麼，邊上的夏清影突然就站起來。
「二哥，你怎麼能這麼和爸說話，不就是入贅當個女婿麼，人家說了，不要彩禮還倒給咱們五十，就尋思咱家人長的好聰明，以後孩子也能有個好父親。
而且，你也說了咱們會回城，等能回家的時候，你直接走不就行了，回帝都我們也不和別人說你結過婚，該找誰還能找……」
這些是之前媒婆過來說親時的原話，人家女方也知道他們留不住，其實更多的就是要個種，夏家一家男的俊女的美，以後孩子就算不聰明也不會丑。
所以夏明君這才心動，五十塊錢能解決家裡的住房問題，還能順便再去給妻子買點藥……卻沒想到這是二兒子的人生幸福。
夏瓊樓聽著夏清影的聒噪的叫囂，腦子裡突然想起何歡對他的形容——沒腦子的舔狗。
是啊，真是挺貼切的，夏瓊樓一開始還覺得何歡侮辱弟弟，現在才發現，貼切又寫實。
「啪！」
響亮的巴掌聲打斷了夏清影的喋喋不休，他不可置信的捂著臉，瞪大眼睛看著一直溫吞的二哥。
「我是你二哥，誰給你的權利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平時父親教你的長幼有序都吃狗肚子裡了麼？
既然你覺得入贅那麼好，你怎麼不去呢，怎麼不讓大哥去呢，就單單在我面前叫囂，怎麼，吃准了我會慣著你？」
夏瓊樓不知道此刻他和何歡有多像，相似的眉眼同樣冷漠的眼神，同樣犀利的話語，看的夏明君心頭髮顫。
剛想要起身讓他們別再鬧，卻不想夏清影猩紅著眼睛就撲過去，而夏瓊樓當然也看這個混小子不順眼好久，不再顧忌兄弟之情，直接把他壓在地上摩擦。
這一個月修鐵路，夏瓊樓的力氣可不是隨便說說，哪裡是夏清影這種沒事偷懶耍滑能比得了的。
「夏瓊樓，你這個孽障，難道你要學何歡六親不認麼，還不趕緊放了你弟弟。」
夏明君看著小兒子被打的哭爹喊娘的，瞬間抄起手邊的掃帚朝夏瓊樓後背打過去。
就聽噼啪一聲，掃帚的把手應聲而斷，而夏瓊樓的身形也是一頓，他緩慢的抬起頭，眼底通紅噙滿淚珠。
「爸，難道我就不是您的兒子麼，為什麼您總是拿我犧牲？」